隋放点开免提，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看着远处的落地窗失神。
天边还有一丝微光没有落尽，城市也未陷入沉睡，黄秋絮絮叨叨的醉语，给他描述了一场盛大温馨的宴会。
贺允应该很开心，也很幸福。
隋放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首饰盒，里面躺着两枚嵌着蓝色宝石的袖扣。
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这份礼物，从绘制到定制，稿子打磨了十几次，做了无数个试样。
贺允应该会喜欢。
他用拇指按着首饰盒，放在手里，一开一合地拨弄着，
脑海里甚至能想象出贺允佩戴上，会是什么效果，
隋放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时间进度缓慢的惊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但其实只过了三个多小时。
只能重新把首饰盒收好，打开电脑，继续投入工作，以此打发时间。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逐渐地，路上的车流也变得稀松，
帝都的冬天又干又冷，空气里总是盖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隋放穿着一件过膝的长宽大衣，从分公司出来走了出来，快速坐进安排好的车里，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
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
贺允应该睡了。
隋放知道明天贺允还要参加颁奖典礼，为了上镜状态好，今晚不会熬夜。
他特意选了个离家近的公司落脚，怕回去的太早，又怕过了十二点。
好在夜里的帝都没有那么拥堵，
隋放到家的时候，宴会已经散场，家里的佣人正在庄园里收拾各处的装饰和灯带。
贺允的卡通小人从大门一路摆到宴会厅外，又可爱又温馨，隋放随手捡了一个，他的到来惊动了远处的管家。
看见隋放走进来，老吴又惊又喜迎了过去，“少爷，你怎么……！”
隋放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扒掉手套，随手递给身边的佣人，“爷爷跟贺允睡了吗？”
“老爷子刚睡下，小允睡了有一会儿了， 他明天有活动。”
老吴的话让隋放的心放下，他点点头，“别惊动任何人，我回来看看，明天就要飞走。”
“这么急啊，要不我把老爷喊起来……”
隋放这三年几乎没有回来过，偶尔几次，也没有时间在家里落脚。
老吴知道隋振邦跟他一样思念隋放，但立刻被隋放制止，
“不用。”隋放长出了一口气，白花花的雾气扩散在空气中，瞬间散开，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等下我去爷爷房间看看，你们先忙吧。”
隋放脱掉大衣，从兜里取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贺允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
隋放担心贺允锁了门，提前要来钥匙，没想到把手一推，门就开了。
猛地没有收住力，隋放赶紧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熟睡的人。
好在大概是晚上喝了点酒的缘故，隋放站在门口听了片刻，贺允的呼吸依旧均匀，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蹑手蹑脚走进屋里，只打开了衣帽间的灯光，借着那点光亮，看清了床上的青年。
一瞬间，隋放眼眶酸热，他走到床边，轻轻蹲了下来，看清了贺允的脸。
第一次见，就知道少年长大后会是怎样的惊艳。
如果说，三年前的贺允，脸上还藏着稚气，
那此刻，阴影下成熟深邃的五官，呼吸里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红酒的酒气，像个成熟的大人，已经完全无法再找到过去的影子。
隋放僵硬地蹲在床边，手指自然蜷缩着，贴近了贺允的脸，轻轻碰了碰他的皮肤。
不知道是不是他手上的温度有些凉，熟睡的人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嘤咛。
隋放赶紧收回手，不敢靠近，就这样静静在床边看着。
其实这三年，他已经这样偷看了贺允很多次，每次都匆匆忙忙，也不敢太过亲近。
贺允当日的告白，给隋放敲了一记警钟，
他用最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斩断了贺允的念想，可同时也带给了贺允莫大的伤害。
一年添一岁，成长好像也就是突然间。
不久前，隋放和生意上的伙伴交流的时候，对方提到了自己的孩子。
聊到关于“成长”，隋放的某个开关仿佛忽然被按下，
他回到家里，反复地想，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有多不成熟，处理方式有多冷血。
他潜意识里害怕背负某种不可估量的后果，结果却把贺允的尊严全都忽略了。
他还是没有信守承诺，做贺允最好的哥哥。
心底的愧疚总是毫无预兆地突然涌起，可卡在他跟贺允之间的结，依然还在。
隋放走到远处的桌子边，把首饰盒堆在一堆礼物中，尽量不显得突兀。
堆成小山的礼物，每一份都是沉甸甸的爱。
有这么多人疼爱贺允，隋放既安心，又失落。
隋放在床边坐到深夜，他原本想得谁也不惊动就离开，没想到隋振邦披着棉衣，就坐在客厅等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爷爷？”
隋放快步下了楼，顺手拎上大衣，想给隋振邦盖上，“快三点了，您老还熬着。”
“还有脸回来！”隋振邦生气地用拐杖挡开他的动作。
隋放看了一眼楼上，提醒他，“小点声，小允睡觉呢。”
“你还知道你有个弟弟！？”隋振邦声调更高了。
“当初你一口一个要把弟弟照顾好，非把人带回来。你忙事业爷爷能理解，可人是你带回来的，哪怕有矛盾，你个当哥哥的，不好好解决问题，一走了之？”
隋振邦气得咳嗽了起来，“要不是今晚小允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我还不知道，你这几年竟然一点都不理你这个弟弟，那你把他带回家干什么，直接送回河柳村不行！？”
“小允他哭了？他为什么……”
“还为什么？？”隋振邦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他成人礼这么大的事，他最喜欢的哥哥连个电话都没有，礼物也不准备，你说他为什么？”
隋放攥紧手里的衣服，“我以为，小允不想见到我。”
“他当然不想见到你了，那你就不能非要见他？咱们家家大业大，到底多大的生意，连你弟弟的成人礼都能错过。”
隋振邦骂完了，一把把他的衣服从手里夺过，丢在沙发上，“又要去哪？出什么国？给我在家等着。”
隋振邦这次是真的气到了。
他能理解隋放公司抽不开身，毕竟他曾经也经历过这个时期。
但两年多不闻不问，隋振邦是真想知道大孙子这心是不是石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