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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与月

时政大楼的会客厅内一片狼藉不堪,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原本整齐摆放的桌椅此刻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甚至已经破裂成两半;破碎的玻璃窗散落一地,锋利的玻璃碎片与暗红色的血迹交织在一起,深深地嵌入了地板缝隙之中;而天花板上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宛如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痕,透过这个缺口,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不断飘落的细微灰尘。这些尘埃顺着光线倾斜而下,缓缓地洒落在躺在角落里、永远无法动弹的鹤月国永身上。

此时的他身穿一件本应属于鹤丸国永的黑色外套,但这件衣服显然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笔挺整洁。它的肩部沾染着一层厚厚的褐色尘土,腰部两侧更是凝结着数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斑——这正是刚才抵御外敌入侵时,被敌人手中的兵刃所划出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所致。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会带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这种痛楚就如同有一把迟钝的刀子正在他的胸腔内部来回搅动一般,让他痛苦难耐。他试图抬起手去按压住那个最疼的地方,可手指仅仅只是微微颤动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撑下去。就在这时,他那虚弱得几乎模糊不清的目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一抹素雅的和服裙摆。原来,在走廊柱子旁边的一张低矮桌子前,竟然正端坐着一名手持茶杯的付丧神。

那人微微低垂双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青瓷茶盏的边缘,仿佛生怕用力过猛会将其捏碎一般。淡淡的白色雾气顺着杯口缓缓升腾而起,宛如一条柔软的轻纱,轻盈地舞动着,最后在他脸颊旁边渐渐消散开来,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薄纱。然而,当视线继续向下移动时,眼前所见却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身绀色和服的前襟已经完全被深红色的血迹所浸染,原本洁白如雪的绷带此刻也变得湿漉漉的,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点和痕迹,这些印记如同狰狞的恶魔之眼,死死地盯着人们,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四周一片喧闹,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恐怖而又混乱的交响乐。尖叫声、呼喊声、奔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时政的工作人员们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之中,有的推着担架急匆匆地跑过,嘴里不停地喊着这里还有伤员!;有的则蹲下身来仔细检查那些受到损坏的设备,一边清点数量,一边焦急地讨论着如何修复它们。没有人留意到角落里那两个蜷缩成一团、气息奄奄的身影,他们就像两颗孤独无助的小草,被这个世界遗忘在了某个偏僻的角落。径直朝着医务室的方向冲去。

就在这时,邻桌的付丧神忽然动了。他缓缓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时发出一声轻响,动作因伤势而有些踉跄,指尖撑着桌沿才勉强稳住身体。可他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般,直直锁在鹤月国永身上的黑色外套上。那是【三日月宗近】,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还蒙着一层因失血而产生的迷糊,视线聚焦在黑色外套上时,竟像是看到了熟人,嘴角无意识地牵起一点弧度。

几乎是出于一种下意识反应一般,【三日月宗近】用尽全身力气撑住桌子边缘,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每迈出一小步,他都需要紧紧扶住墙壁,并停下来喘口气。因为腹部传来阵阵剧痛,使得他的额头不断冒出细密汗珠,但他仍然咬紧牙关,坚定地朝鹤月国永所在的方向扑去。

当那个身着素雅衣裳的身影闯入眼帘之际,鹤月国永心头忽地一紧——他清楚无误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眸深处流露出的那份似曾相识之感,刹那间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男人将自己错认成了鹤丸国永!

鹤丸...... 【三日月宗近】的嗓音轻柔得如同蚊蝇低语,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然而,仅仅才说出两个字而已,他的身躯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摇摇欲坠,最终无力承受自身重量,狠狠地砸落在鹤月国永身旁。

而此时的鹤月国永早已病入膏肓、极度虚弱不堪,哪里经得起这般撞击?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袭来,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胸膛,痛苦难耐至极。就在两人彼此倚靠的一刹那,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也已被抽空殆尽,随后双双颓然倒地,昏倒在会客厅那张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之上,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彻底不省人事。

当意识重新回归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异常刺眼的白炽灯光线。仿佛要将人的双眼都灼伤一般,直直地照射进了【三日月宗近】的眼眸之中。他本能地眨动着眼眸,但眼底深处依旧弥漫着浓重的晕眩和迷蒙之感。与此同时,一股刺鼻且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也开始愈发明显起来,并不断钻入到鼻腔之内。这股冰冷刺骨的气味似乎拥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可以使人迅速从混沌状态恢复理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日月宗近】的思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努力集中注意力,终于看清楚了摆在床边的那个银色输液架以及正在通过软管一滴接一滴向下流淌的透明药液。针头就那么突兀地插在手背之上,虽然已经不再有强烈痛感传来,但仍能感觉到些许细微的针刺般疼痛存在。

身下覆盖着一层洁白如雪的床单,它所带来的柔软触感宛如一个温暖舒适的港湾,成功阻挡住了来自外部世界的所有纷扰与喧嚣。此时此刻,窗外的天空已然大亮,明亮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叶片之间的狭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道长短各异、颜色深浅不一的浅金色光影。

整个医务室里静得出奇,甚至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除了偶尔会听到自己心脏跳动所产生的那种低沉而又有力的节奏外,再无其他任何声响。唯有那点滴液不断滴落至下方容器内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嘀嗒、嘀嗒……在空气中反复回荡,成为这片寂静空间里唯一的旋律。

【三日月宗近】试着动了动手指,手背传来牵扯感,腹部的痛感仍在,却比在会客厅时轻了不少——想来是时政的人已经处理过伤口了。他侧过头,目光费力地往右侧扫去,余光先撞见邻床垂落的被角,白色被单边缘绣着细小的时政标志。下一秒,一抹熟悉的黑色闯入视野——那件沾着尘土的黑色外套,正随意搭在床边的金属椅子上,布料上的泥点还未洗去,袖口甚至还能看到一点暗红血渍,和他记忆里鹤丸国永常穿的那件外套一模一样。

心脏猛地一紧,【三日月宗近】挣扎着想坐起身。输液管被扯得微微晃动,药液滴落的速度快了几分,他却顾不上这些,用没扎针的手撑着床垫,一点点挪到床边。双脚落地时,腿软得差点摔倒,他扶着输液架,一步一步往邻床挪去,每走一步都要深呼吸一次,腹部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邻床的人侧躺着,背对着他,黑色外套下露出的发丝泛着冷白光泽,长度比鹤丸国永要长些,垂落在枕头上,勾勒出柔和的侧脸轮廓。那轮廓有些陌生,可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又让他觉得亲切,指尖悬在半空,想要碰碰对方的衣袖,确认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布料的瞬间,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具冲击力的眼——右眼是鹤丸国永标志性的鎏金色,像淬了阳光的琥珀,可左眼却泛着暗红的光,像是凝聚了无数杀戮与戾气,两种极端的颜色在同一双眼睛里交织,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鹤月国永的目光直直落在【三日月宗近】身上,手快于思维,猛地伸出去,一把抓住了对方悬在半空的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几分凉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因刚醒而有些沙哑,还带着未散的疲惫:“你……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吗?”

【三日月宗近】的动作猛地顿住,眼底的迷糊彻底散去。他看着那双异色的眼,又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耳尖瞬间微微发烫,想要抽回手,却在触到对方掌心温度的瞬间,莫名地停下了动作。不知为何,眼前这人的眼神虽冷,掌心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让他下意识生出信任感。

他定了定神,试探着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难道鹤……也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吗?”

鹤月国永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后背抵住枕头时,还轻轻吸了口气——显然是牵动了伤口。可他的手仍没放开【三日月宗近】的手腕,指尖贴着对方的皮肤,细细感知着那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几秒钟后,他微微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之前在时间缝隙中感知到的气息——眼前这人,分明与自己曾接触过的“三日月宗近”有着同源的灵力,却又带着另一个世界的破碎感,像是经历过无数次挣扎与痛苦。

“原来是你吗?”几秒后,鹤月国永睁开眼,松开了【三日月宗近】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三日月宗近】被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他下意识用袖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眼底满是疑惑,却还是维持着平日里从容的语气,轻轻笑了笑:“哈哈哈,看来是我认错人了。不过,阁下可以告诉我吗?你究竟是谁?”

“我叫鹤月国永。”鹤月国永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得没有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自时间缝隙中而诞生的付丧神之子。”他看着【三日月宗近】瞬间睁大的眼睛,补充道,“如果觉得‘鹤月国永’拗口,叫我鹤就行,或者随意称呼都可以。”

“付丧神之子?”【三日月宗近】彻底愣住了。他活了漫长的岁月,见过无数付丧神,听过无数关于刀剑的传说,却从未听说过付丧神能孕育子嗣。他皱着眉,金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嘴唇动了动,想追问更多,可看到鹤月国永眼底的平静,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忽然注意到,鹤月国永看自己的眼神——没有陌生的疏离,反而带着一种小辈对长辈的敬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还藏着不易察觉的专注与关切,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安好。

就在【三日月宗近】准备再开口,问问关于“时间缝隙”和“付丧神之子”的事时,鹤月国永忽然抬了抬下巴,目光扫向紧闭的病房门,耳廓微微动了动:“关于我的事,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而且如果我没有感知错的话,外面的人似乎也听了很久了。”

话音刚落,他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灵力,那股灵力像羽毛般轻盈,朝着门缝弹去。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病房门被灵力推开一道缝隙,紧接着,门外瞬间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有椅子被碰倒的声音,还有人压低的惊呼声。

【三日月宗近】顺着门缝看去,只见时政的几个工作人员正挤在门口,手里还拿着记录板,显然是在记录他们的情况;还有几个穿着本丸制服的付丧神,其中一个小短刀的头发还翘着,手里攥着颗糖,探头探脑的样子,显然是听了很久的墙角。

被抓包的众人瞬间僵住,面面相觑了几秒,最后还是那个小短刀红着脸,挠了挠头,从人群后钻出来,声音小小的:“那个……我们就是来看看两位的伤势,担心你们醒了没人照顾……”说着,还把手里的糖往前递了递,“这个给你们,吃了会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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