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入主干道,凌寒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在暮色中泛着冷白的光:刚办完事回来,正好遇见你们,顺路而已。
丁浅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了一声。
回哪里?凌寒的声音混着引擎的低鸣,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研究所。丁浅的视线依然黏在窗外,看着暮色中的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
凌寒放在方向盘上的指节骤然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
他打了转向灯,往两条街外的研究所驶去:
下班了还回研究所?不回家休息?
“都一样。
这个回答像钝刀般扎进凌寒心口。
他突然想起那间空得可怕的公寓——没有照片,没有装饰,连个像样的水杯都没有。
她所谓的,不过是个能睡觉的壳子。
凌寒转头看去,她安静地望着窗外,侧脸轮廓瘦削得近乎透明,锁骨从松垮的衣领支棱出来,像对即将折断的蝶翼。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凌寒的余光瞥见丁浅无意识摩挲合同边缘的手指——指尖微微发红,是焦虑时她惯有的小动作。
谈得怎么样?他状似随意地问,视线却紧锁后视镜里她的倒影。
还好。
凌寒忽然低笑一声,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小骗子,又看不懂合同了吧?
那声字被他咬得极重,像颗裹着蜜的毒药。
丁浅猛地转头看他,却见男人依然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侧脸在流动的路灯下明灭不定。
那个字像把钥匙,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她想起曾经被他圈在怀里,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逐字逐句解释条款的模样。
谁、谁看不懂了?她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声音虚张声势得连自己都骗不过,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
丁浅的指尖刚碰到烟盒,突然想起这是在他的车上,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凌寒的余光瞥见她攥着烟盒发白的指节,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
想抽就抽吧。”凌寒的声音忽然放软,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
他左手按下车窗控制键,夜风呼啸着灌进来,吹乱她的长发。
几缕发丝黏在唇边,像极了那年她窝在副驾睡着时,被他偷偷亲吻的模样。
丁浅诧异地转头,正对上凌寒深邃的眸光。
她忽然轻笑:凌总这么体贴,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凌寒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揶揄:嗤,小白眼狼还有不习惯的时候?
夜色里,他的侧脸被路灯镀上一层暖色,眉宇间是她许久未见的松弛。
丁浅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撕心裂肺的争吵,没有分手,没有病痛,只是寻常下班后,他照例来接她回家。
丁浅烦躁地咬住烟嘴,一声点燃。尼古丁的气息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凌寒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目光扫过她膝上那份合同。
条款我之前都审过,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再仔细看看。
“好。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问出口:为什么选我们所?同期竞标的还有几家实力更强的。
凌寒的目光依然落在前方道路上,沉默在车厢里蔓延了几秒。
还能是为什么?他低声反问。
丁浅的呼吸一滞,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无名指上。
她突然发现,凌寒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不知何时摘掉了,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戒痕。
看见她语塞,凌寒忽然低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方向盘:当然是因为需要你们的技术。
他侧眸瞥她一眼,眼底噙着戏谑的光,怎么,丁组长对自己的研发成果没信心?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被他咬得字正腔圆,偏在尾音勾起一丝暧昧的弧度。
丁浅脱口而出:凌寒你变坏了。
话音未落自己先怔住,这语气太像从前她窝在他怀里抱怨时的腔调。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掠过他含笑的眉眼。
凌寒单手扶着方向盘,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彼此彼此。
他的目光在她紧绷的西装套裙上扫过,丁浅你倒是、变正经了。
尾音故意拖长,带着意味深长的调侃。
丁浅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一丝不苟的装扮——扣到顶的衬衫,规整的西装裙,与当年那个穿着他宽大t恤晃悠的模样天差地别。
凌寒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敲,真皮表面发出闷响。
他眼底漾起愉悦的细碎波纹,笑意在狭小车厢里暧昧流转:现在不喊凌总了?喊名字啦?小白眼狼。
“口误。“她强作镇定地别过脸去,指尖掐得安全带咯吱作响。
下一秒,凌寒忽然倾身靠近。
温热的呼吸裹挟着雪松气息拂过她耳际,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再叫一声。“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带着诱哄般的温柔,唇瓣几乎擦过她耳垂:“像以前那样。”
丁浅的呼吸骤然停滞。
后视镜里,她看见凌寒深邃的眸子正紧锁着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是要把人溺毙。
霓虹的光斑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将那道她曾亲吻过无数次的唇线镀上蛊惑的光泽。
凌寒的指尖不知何时抚上了她紧绷的后颈,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那块敏感的肌肤,那是他曾经最熟悉的,让她瞬间软化的开关。
掌心的蛇纹被掐得生疼,她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丁浅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恍惚间又回到那些被他逼着喊他名字的夜晚。
发现自己落入下风,她忽然倾身凑近,红唇几乎贴上他耳廓,温热的呼吸裹着甜腻的尾音:凌寒哥哥~
吱——
凌寒的手猛地一抖,方向盘差点打滑,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急踩刹车,宾利在马路中央划出半个危险的弧线。
得,别了。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右手下意识护住她因惯性前倾的身体,有点恶心。
后车愤怒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凌寒重新握紧方向盘时,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
而始作俑者正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的泪痣在霓虹灯下晃成惑人的光点,方才那副端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这样才对。
这个会耍坏、会闹腾,一笑起来就让人拿她没辙的姑娘,才是鲜活生动的浅浅。
凌寒单手死死攥住方向盘,骨节泛着青白,另一只手紧捂心口,喉结剧烈滚动着:丁浅,你真是要我的命。”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尾音都带着颤。
灯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将他通红的耳廓照得几乎透明,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
丁浅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沾湿了睫毛,手指胡乱抹着眼角:凌总这么纯情啊?
她突然倾身,红唇几乎贴上他滚烫的耳垂:那这样呢——
她温热的呼吸裹着香水味钻进他衣领。
吱——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街道。
凌寒一把将车甩在路边,转身扣住她手腕按在座椅上。
他呼吸粗重,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色:你找打?
丁浅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却挑衅地仰起下巴。
她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巴,红唇勾起一抹笑:怎么,凌总要报复回来?
看着她眉眼间生动的狡黠,凌寒突然低笑出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他靠回驾驶座,喉结轻轻滚动,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成一片温柔的暗色。
凌寒伸手替她拨开额前散落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不闹了。
丁浅偷偷瞥见他嘴角噙着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就这样吧。
凌寒望着前方延伸的道路,忽然觉得,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
毕竟来日方长,而他的小猫,终究会回到自己的怀里。
准备发动车子时,凌寒突然眉头一皱,闷哼一声,微微弓起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