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五月三十一日,小满过后的第十天。
五圣山南麓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硝烟、腐烂草木和湿润泥土的复杂气味。刚刚结束的夏季反击战役第二阶段初战告捷,韩军首都师被揍得鼻青脸肿,不得不退守二线。
第24军军部指挥所里,李云龙正坐在一张有些摇晃的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蘸满了红墨水的毛笔,在一张巨大的作战地图上做着标记。他鼻梁上那副只有一条腿的眼镜被他用一根细麻绳系在脑后,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军长皮定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走了进来,看到李云龙那副专注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老李,你这几天光盯着地图看,这地图能当饭吃?
李云龙没抬头,手里的毛笔在地图上金城以南的轿岩山位置重重地点了一下:老皮,这地图虽然不能吃,但这上面的每一个点,都是肉。你看这里,韩军首都师虽然被打退了,但李承晚不服气,把他的王牌第3师又调上来了。这是想跟咱们打车轮战。
他放下毛笔,接过皮定均手里的疙瘩汤,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好汤。这面疙瘩劲道。老皮,咱们不能光看着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志司的意图很明显,第二阶段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硬菜在后面。我看,彭老总是想在金城方向搞个大的。
皮定均拉过一把马扎坐下:金城?那里可是韩军防线的核心。
对。李云龙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就是因为是核心,才要打。把金城这颗钉子拔了,李承晚的防线就彻底崩了。咱们24军现在的任务,就是在这边把动静搞大,把美军的主力吸引过来,给友军在金城方向创造机会。这叫声东击西。
六月一日,儿童节。
这是一个属于孩子们的节日。但在战场上,只有生与死的较量。
李云龙一大早就来到了74师的前沿阵地。他特意带了一包在美军指挥所里缴获的水果糖。
战壕里,几个年轻的小战士正围在一起擦枪。看到首长来了,急忙站起来敬礼。
都坐下。李云龙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糖,给每个战士分了一块,今天是六一,虽然你们都扛枪了,但在我眼里,还是群娃娃。吃块糖,甜甜嘴。
一个小战士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首长,这糖真甜。比家里的红薯干甜多了。
李云龙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心里一阵酸楚。他摘下眼镜,用手帕仔细擦拭着:甜就好。等仗打完了,咱们回家,天天都有糖吃。
正说着,前沿观察哨突然喊道:军长,对面有动静!
李云龙动作敏捷地戴上眼镜,扑到观察口,举起望远镜。
只见对面的山坡上,韩军第3师的一个营正排着密集的队形,在美军飞机的掩护下,向我方新占领的537.7高地东侧无名高地发起反扑。
李云龙冷哼一声:李承晚这是送孩子来喂狼。告诉前沿连长,别急着开枪。把他们放近了。等到能看清他们眉毛的时候,再给我打。
他转身对身边的参谋说:通知炮兵团,把那几门刚修好的美式105榴弹炮拉出来。美国人造的炮,打美国人养的狗,正合适。
战斗打响了。志愿军战士们谨记李云龙的教诲,沉着冷静,直到韩军冲到阵地前沿五十米处,才猛烈开火。
密集的弹雨瞬间覆盖了韩军的进攻队形。炮兵团的几门榴弹炮也发出了怒吼,精准地砸在韩军的后续梯队中。
韩军丢下满山的尸体,狼狈撤退。
李云龙看着战场,淡淡地说:这算是给这帮娃娃兵过的儿童节礼物。
六月二日,战术欺诈。
韩军反扑失败后,并没有死心。他们开始在夜间频繁发动小规模的袭扰。
李云龙坐在指挥部里,听着窗外零星的枪声,眉头微皱。
老皮,这么打不行。李云龙放下手里的书,那是一本《论持久战》,韩军这是在搞疲劳战术。想让咱们睡不好觉。
皮定均有些无奈:是啊,战士们都很疲惫。
李云龙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既然他们想玩,咱们就陪他们玩个大的。传令下去,今晚所有阵地,除了哨兵,其他人全部进洞睡觉。
睡觉?皮定均一愣,万一敌人摸上来怎么办?
李云龙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在阵地前沿给他们准备了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李云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画了一张图:我让工兵在阵地前沿拉了几道铁丝网,上面挂满了空罐头盒。只要有人碰到,那声音比锣鼓还响。还有,我在铁丝网下面埋了大量的绊发雷。只要一响,咱们的迫击炮就对着那个方向覆盖射击。这叫自动报警系统。
当晚,韩军的偷袭部队刚摸到铁丝网边,就触动了罐头盒。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紧接着,地雷爆炸,迫击炮弹呼啸而至。
韩军被炸得晕头转向,连志愿军的影子都没看见就死伤惨重。
李云龙躺在行军床上,听着外面的爆炸声,翻了个身: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六月三日,雨季前兆。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湿度大得让人透不过气。这是梅雨季节即将来临的征兆。
李云龙披着那件美军鸭绒大衣,来到了后勤运输线。
道路已经开始变得泥泞。几辆运送弹药的卡车陷在泥里,司机们正满头大汗地推车。
李云龙二话没说,脱下大衣,挽起袖子就上去帮忙。
一二三!起!
在他的号子声中,卡车终于爬出了泥坑。
李云龙拍了拍手上的泥,对后勤部长说:这路不行。过几天大雨一下,这路就废了。咱们得未雨绸缪。
他指着路边的树林:发动群众,去砍树枝,铺在路上。还有,在路两边挖深排水沟。咱们不能让大雨把咱们的补给线给切断了。
回到指挥部,李云龙又叫来了卫生部长。
天气热了,雨水多了,蚊虫也多了。李云龙一边擦着眼镜上的雾气一边说,要注意防疟疾。给每个战士发咱们自制的驱蚊药包。还有,喝的水必须烧开。非战斗减员比敌人更可怕。
六月四日,情报分析。
志司发来紧急通报,美军第8集团军正在调动,似乎有向金城方向增兵的迹象。
李云龙拿着电报,坐在地图前沉思了很久。
老皮,泰勒这个老狐狸嗅觉很灵敏。李云龙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他可能猜到了咱们要在金城动手。
皮定均有些担忧:那咱们的计划是不是要调整?
不。李云龙眼神坚定,不仅不调整,还要加强。泰勒想去金城,咱们就偏不让他去。
他指着地图上的597.9高地:命令70师,明天拂晓,对这个高地发起佯攻。声势要大,炮火要猛。要摆出一副要把这个高地一口吞下去的架势。只要咱们这边打得凶,泰勒就不敢轻易把第25师调走。
这叫围魏救赵?
不,这叫牵牛鼻子。李云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把泰勒这头牛,死死地拴在五圣山这棵树上。
六月五日,佯攻演戏。
清晨,五圣山方向炮声隆隆。
70师集中了所有的火炮,对597.9高地进行了猛烈的轰击。
李云龙站在观察哨里,看着对面美军阵地上腾起的烟柱,满意地点点头。
老萧,戏演得不错。李云龙对萧应棠说,步兵冲锋的时候,多打枪,少冲人。把声势造足了就行。
萧应棠嘿嘿一笑:明白。我让战士们把鞭炮都挂在铁桶里放,那声音,听着像是有几挺重机枪在开火。
果然,美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跳。泰勒急忙命令原本准备调往金城的预备队停止行动,回援五圣山。
李云龙看着美军车队调头的烟尘,推了推眼镜:泰勒啊泰勒,你还是太嫩了点。
六月六日,芒种。
这一周的最后一天。节气到了芒种,意味着农忙的开始。
战场上也是一样,更大的忙碌即将到来。
李云龙召集了全军团级以上干部开会。
会议室里,李云龙站在地图前,神情严肃。
同志们,这一周咱们打得不错。李云龙的声音低沉有力,不仅守住了阵地,还牵制了美军的主力。但这只是开始。
他用教鞭指着地图上的金城方向: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志司已经下达了命令,夏季反击战役第三阶段,也就是金城战役,即将发起。这是咱们入朝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阵地攻坚战。
他环视四周:咱们24军虽然不是主攻,但任务同样艰巨。我们要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死死咬住当面的美军第25师和韩军第3师。绝不能让他们抽调一兵一卒去增援金城。
皮定均站起来:军长放心,只要咱们还有一个人,敌人就别想过这道梁。
李云龙点点头,合上那个写满了数据的笔记本。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李云龙语气缓和了一些,回去告诉战士们,好好休息,把肚子填饱。等金城那边的炮声一响,咱们这边也要唱大戏。
散会后,李云龙独自一人走出坑道。
夜幕降临,远处的金城方向隐约传来了沉闷的雷声。那是战役发起前的预兆。
李云龙站在风中,任由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
老赵。李云龙低声自语,看着北方的星空,这可能是咱们给美国人上的最后一课了。这堂课,咱们得讲得精彩点。
他重新戴上眼镜,整理了一下风纪扣。那一刻,他身上那股儒雅的书卷气和凌厉的杀伐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种令敌人胆寒的威严。
风起云涌,金城战役的序幕已经拉开。李云龙和他的24军,将在这场最后的决战中,书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