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贪腐大案如同一场席卷朝堂的飓风,永昌伯李弼、漕运总督李振邦等一干核心人物被锁拿下狱,牵扯出的各级官员多达数十人,一时间,京城官场风声鹤唳,与漕运相关的衙门更是人人自危。此案证据确凿,又有皇帝震怒亲自督办,三司会审进行得异常迅速,结案指日可待。
风暴过后,自然是论功行赏。
林砚在此案中的关键作用,虽然明面上没有大肆宣扬,但该知道的人,心里都清楚。没过几天,吏部的嘉奖文书和新的任命就下来了。
皇帝朱笔御批,对林砚“忠勤任事,锐意查奸,于漕运积弊案中功绩卓着”大加赞赏,特旨擢升其为户部右侍郎,授正三品,仍兼管度支司事务!
消息传出,再次引起一片哗然。要知道,林砚从六品主事升任五品郎中才没多久,这转眼间就跃升为三品侍郎!虽说有破格提拔的先例,但如此快的升迁速度,在本朝也属罕见。这充分表明了皇帝对他能力的认可和信任,圣眷之浓,令人侧目。
度支司的同僚们自然是纷纷前来道贺,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林砚一一客气地回应,心中却并无多少得意。他明白,官职越高,责任越大,盯着他的眼睛也越多。这个位置,既是机遇,也是更大的挑战。
搬到户部侍郎宽敞的值房后,林砚处理的第一桩要紧公务,就是与户部堂官及其他几位侍郎,共同商议如何填补漕运案造成的国库亏空,以及如何整顿漕运系统,确保来年漕粮能够顺利北运。
会议上,气氛有些沉闷。漕运案牵扯太广,许多职位空缺,人心浮动,短期内要想恢复旧观,谈何容易。而且,那被贪墨的巨额款项,大部分是追不回来了,国库的窟窿是实实在在的。
“当务之急,是稳定漕运,确保京师粮饷供应。”户部尚书李严揉着眉心,语气疲惫,“至于亏空……只能从别处腾挪,或者,看看能否再催缴一些各地的积欠。”
另一位侍郎接口道:“漕运系统经此震荡,需派得力干员尽快接手,整饬纲纪。只是……这合适的人选……”
众人都有些沉默。漕运如今是个烫手山芋,派去的人若手段不够,压不住场面;若手段太狠,又怕再起波澜。
林砚沉吟片刻,开口道:“下官以为,整饬漕运,关键在于确立新规,堵塞漏洞。人选固然重要,但更需一套清晰、严密的制度,使后来者有所遵循,不敢再轻易伸手。至于国库亏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除了催缴积欠,或可考虑另辟财源,以解燃眉之急。”
他没有直接说出“开海”之类的敏感词,但“另辟财源”四个字,已让在座几位老成持重的堂官微微蹙眉。
李尚书看了林砚一眼,语气平和却带着提醒:“林侍郎年轻有为,勇于任事是好的。只是这‘财源’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从长计议,稳妥为上。”
林砚知道,自己资历尚浅,骤然提出过于激进的想法,很难得到这些部院大佬的支持。他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下官明白,谨遵大人教诲。”
会议最终决定,由户部和吏部共同遴选干员,尽快接手漕运各关键职位,先稳住局面。至于亏空,则指令各地加紧催收税款,并削减部分非紧急项目的开支。
散会后,林砚回到自己的值房,看着窗外。他知道,仅仅依靠节流和催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帝国的财政就像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这里摁下去,那里又冒出来。必须找到新的、可持续的财源。
正在沉思间,一名小吏来报,说宫里有内侍前来传口谕。
林砚连忙整理衣冠出迎。来的是一名面生的中年宦官,态度不卑不亢,传的是七皇子朱瑾的口信,只有简单一句:“殿下请林侍郎得空时,入宫一叙。”
林砚心领神会,知道朱瑾这是要与他商议后续之事。他如今身为户部侍郎,已算是踏入了帝国的权力核心圈,与这位少年皇子的合作,也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他立刻吩咐备轿,前往皇宫。坐在微微摇晃的轿子里,林砚思绪纷繁。漕运案虽了,但朝堂之上的博弈从未停止。徐阁老一系在此事中看似未有动作,实则暗中观察。他如今升任侍郎,必然更加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而皇帝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除了奖赏,恐怕也存了借他这把“快刀”,继续整顿财政积弊的用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林砚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挺直了脊背。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不仅要在这权力的漩涡中站稳脚跟,更要利用手中的权力,去实现自己富国强兵的抱负。
轿子在宫门前停下,林砚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