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科办公区内,灯火彻夜未熄,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写满坚毅的脸庞。赵铭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磁石,将所有的线索——动机、能力、心理画像、间接物证——都牢牢吸附在自己周围。然而,最关键的、能够一锤定音的直接证据,尤其是那个进行血腥分尸的第一现场,依旧隐匿在黑暗之中。
江牧宇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与赵铭相关的信息,并用红笔醒目地圈出了几个关键词:【分尸现场未知】、【隐藏地点】。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条线索,试图找出那个被忽略的突破口。
“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赵铭能藏东西的地方给我挖出来!”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动产登记、车辆GpS轨迹、消费记录、通讯基站定位……所有能想到的途径,全部过一遍!”
办公区内键盘敲击声、电话通话声、急促的脚步声汇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紧张混合的气息。
戚雨没有参与这种海量信息的筛查,她独自坐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面前摊开着现场照片、证物清单以及她自己的梦境记录本。她闭着眼睛,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试图将自己代入凶手的思维模式。
赵铭。一个成功的建筑设计师,注重秩序和控制,内心隐藏着阴暗的创作冲动(从那些素描可见)。他因被揭穿情感背叛而愤怒,但愤怒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反而激发了他精心策划一场“完美犯罪”的欲望。他自负,甚至享受这种将警方视线引入歧途、自己却隐藏在幕后的感觉。
那么,他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来实施那最血腥、最需要隐蔽的一步?
住所?太容易被关联,而且不符合梦境中“冷硬地面”和可能产生的噪音环境。
公司模型室?人多眼杂,风险极高。
租用的仓库?需要身份登记,会留下痕迹。
……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戚雨的脑海。
她猛地睁开眼,拿起赵铭的资料快速翻阅。重点落在他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上。赵铭是本地人,父母早年离异,他随母亲生活。母亲于五年前再婚,迁往邻市。父亲……赵铭的父亲赵鹏华,资料显示是立县农机厂退休职工,在原单位有一套分配的、位于老厂区家属院的房子。农机厂早已倒闭,家属院也日渐破败,大部分居民都已搬离,那里几乎成了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老厂区……破旧家属院……独立院落或带有杂物间、小仓库的房子……冷硬的水泥地面……远离市中心,人烟稀少……
这一切,都与她梦境中感知到的环境特征高度吻合!
“江队!”戚雨站起身,声音因为这个发现而带着一丝急促,“查赵铭的父亲,赵鹏华!重点是他在老农机厂家属院的那套房子!那里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分尸现场!”
江牧宇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重点排查农机厂家属院,赵鹏华名下的房产!联系当地派出所,了解那套房子目前的居住和使用情况!技术队,准备出发!”
命令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让整个办公区瞬间沸腾起来。新的调查方向带来了新的希望。
很快,信息反馈回来。赵鹏华已于三年前因脑溢血去世,其名下的农机厂家属院房产理论上应由独子赵铭继承,但由于是老破小,且涉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一直未办理正式的过户手续,房产证上还是赵鹏华的名字。据片区民警和尚未搬走的少数老邻居反映,那套房子平时基本空置,但偶尔会看到赵铭开车回去,有时会停留几个小时,说是整理父亲的遗物。近段时间,似乎回去得比往常频繁一些。
频繁回去?整理遗物需要这么频繁吗?
所有疑点,都指向了那个位于城市边缘、被时代遗忘的角落。
事不宜迟,江牧宇亲自带队,戚雨、郜凯风以及技术队骨干,分乘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地驶向老农机厂家属院。为了不打草惊蛇,警车在距离家属院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就熄火停下,众人徒步进入。
夜色下的老家属区一片沉寂,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坑洼不平的路面。斑驳的墙壁、生锈的防盗网、肆意生长的杂草,无不透露着破败与荒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木材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根据地址,他们找到了赵家那套位于一楼的房子。带着一个很小的、用低矮围墙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房屋窗户紧闭,拉着厚厚的窗帘,一丝光亮也无。
江牧宇打了个手势,两名身手矫健的刑警悄无声息地翻过矮墙,潜入院内,确认院内无人后,从内部打开了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锁。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从门内汹涌而出!那是多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味道——浓重到刺鼻的消毒水味、若有若无的血腥腐臭味、以及……一种熟悉的、檀木混合琥珀的香薰气味!
就是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技术队人员迅速穿戴好更高级别的防护装备,手持强光手电和勘查设备,率先进入。江牧宇和戚雨等人紧随其后。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客厅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覆盖着白布,同样落满灰尘。看起来并无异常。但那股异常的气味,源头显然在更深处。
他们循着气味,走向应该是卧室或者厨房的方向。然而,在走廊的尽头,技术队员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加固过的铁皮门,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与这老房子格格不入的密码锁。
“暴力破拆!”江牧宇果断下令。
技术队员拿出液压剪,对准锁梁。伴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密码锁应声而落。
铁皮门被缓缓推开。
更加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的恶臭混合着消毒水和香薰的味道,如同重锤般砸向每个人的感官!即使戴着口罩,那股味道也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引起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
强光手电的光柱扫入室内。
眼前的一幕,让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刑警,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胃部翻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