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戚雨已驱车穿行在立县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上。她没有直接去公安局,而是方向盘一打,拐向了城南的翠湖公园。
案发现场,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她,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是罪行的发生地,更因为昨夜那场清晰得令人不安的梦境,在她脑中留下了太多等待验证的印记。
发现尸体的角落,警戒线早已撤除,连日来的勘查使得这片区域的灌木丛显得格外凌乱萎顿,与周围精心修剪的绿植格格不入。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里带着湿漉漉的草木气息。
公园里已有早起的老人打着太极,或是牵着宠物狗慢跑。
戚雨亮明顾问身份,再次找到了公园管理员和几位晨练的“常客”。
她的询问条理清晰,直指核心:是否见过与死者体貌相似、尤其可能携带特定行李——深蓝色旅行包、黑色工具箱的人?
是否在案发前后注意到任何异常声响、车辆或行踪诡秘者?
她专注地聆听着每一个回答,眼神锐利,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而,结果与前几日并无二致的摇头,还是摇头。
死者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在此处未曾激起任何旁人可见的涟漪。
这种普遍的“无印象”本身,在戚雨看来,就是一种值得玩味的信息:要么凶手对时机和环境的选择极为精准,要么死者与凶手的接触,本就发生在更隐蔽的层面。
她独立于那片凌乱的灌木前,双臂环抱,晨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
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公园的几个出入口,脑海中同步构建着三维地图。
技术队提到的监控盲区东侧小路,被她重点标记。
那个从监控中截取的模糊人影,像一道幽灵,是从那里渗入公园的吗?完成血腥仪式后,又沿着南边融入了都市的脉搏,消失无踪?
“东侧?” 她低声自语,这个词与梦境中那个不断重复的、指向“东侧通道”的扭曲指示牌隐隐重合。
直觉,或者说,那超越直觉的、来自梦境深处的警示,正在将她的调查方向牢牢锚定在这个方位。
回到局里,戚雨径直找到了技术队负责视频分析的同事。办公室内充斥着机器运行的低鸣和屏幕上闪烁的光点。
“那个模糊身影,我需要再看一遍。”戚雨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尽可能分析他来的方向和离开的路径,哪怕只有大致方向,也可能为我们划定一个排查范围。”
技术同事快速调出经过增强处理的视频片段。
画面依旧充斥着噪点,那个身影在低画质下扭曲、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带着一种非现实的诡谲感。
“来的方向,”技术同事用光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颤抖的轨迹,“我们反复比对了几处边缘像素的移动趋势,大概率是从公园的东侧小路而来。那边是监控稀疏区,老城区了。离开则是往南,进入了主干道的人流和车流,追踪难度极大,很快就丢失了目标。”
“东侧小路。”戚雨重复着这个关键词,立刻调出立县详细的电子地图。
屏幕幽光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东侧连接着迷宫般的陈旧居民巷、零星的低矮商铺,而更外围,赫然标记着立县的长途汽车站,以及一个规模不小的旧货市场。
长途汽车站?
旧货市场?
这两个地点像两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戚雨的记忆中枢。
梦境里那只沉重的、颜色沉郁的深蓝色旅行包,那个材质特殊、触手冰凉的黑色工具箱!
一个携带行李的异地来客?如果是临时冲突引发的杀人,凶手多半会慌乱地丢弃或藏匿受害者的随身物品。
但此案现场呈现出的那种诡异的“整洁”与“仪式感”,凶手的心理画像更倾向于有计划、有特定目的的类型,他会不会将死者的物品视为“战利品”或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保留?
或者,更为简单死者的行李根本未曾出现在公园现场,而是在别处就被处理了?
思路瞬间贯通。戚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内线电话,语速快而清晰地向负责排查旅馆和出租屋的侦查员下达指令,询问是否有与死者特征吻合、独自入住后莫名失联的旅客记录。
同时,她提出了全新的、极具针对性的调查方向:
“第一,重点排查长途汽车站近三至五天的监控录像,寻找一名携带深蓝色大型旅行包和黑色方形工具箱、体貌特征与死者相似的男性旅客。注意其出站后的行进路线。”
“第二,旧货市场,特别是经营五金工具、二手箱包的摊位,走访是否有近期收到或有人出售符合上述特征的物品,同时留意市场内是否有任何异常情况或目击报告。”
她的指令精准如手术刀,为原本陷入僵局的排查工作注入了新的活力。这条线索或许渺茫,但它是目前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具象化的光斑。
下午,戚雨试图让自己沉浸于厚厚的卷宗之中,但思绪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难以完全聚焦于纸面的文字。
噩梦的碎片、现场的疑点、监控中那个鬼魅般的身影,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黏稠的网,缠绕着她的理性。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用疼痛驱散那份源自超自然感应的不安。“证据,逻辑,现场痕迹。” 她默念着刑侦工作的基石,强迫大脑回归冷静分析的模式。
临近下班时分,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刑警队长赵大伟带着一股风闯了进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戚顾问!神了!有重大发现!”赵大伟的声音洪亮,震得空气都在发颤,“按照你提的方向,我们重点筛了长途汽车站的监控!三天前的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确实拍到了一个高度符合描述的男人! 背着深蓝色旅行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标准工具箱大小的方箱子!身高、体型、大致年龄,都和死者对得上!”
戚雨倏地站起身,眼中锐光一闪:“能看清面部特征吗?身份信息有没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