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跃下地缝的动静还没散尽,脚下的地面就开始抽筋似的抖。
不是魔阵余波,是三界在发脾气。头顶云层裂开又合上,像一张憋着骂街的老脸。远处山峦晃了两晃,飞鸟成群撞进雾里,连风都带着一股子火药味儿——有人急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折扇轻轻一抖,把最后一滴血蹭在“天地不仁”那四个刻字上。血刚落,扇骨微震,像是回应什么信号。寒星那丫头血脉震荡的频率,正好撞上了《天命漏洞手册》里一条冷门批注:“非源之血扰规则锚点”。她下去不是送死,是给我递了根撬棍。
空中开始浮现影子。
先是人界的那些道貌岸然之徒,一个个虚影飘在半空,袈裟翻飞,嘴里念的还是老一套:“逆天者必遭天谴。”妖域也不甘示弱,几个大妖王显出身形,皮毛炸着,吼得比谁都响:“焚天命簿?你算哪根葱!”十八渊方向更绝,一层层深渊口冒出黑烟,每缕烟里都藏着一个渊主的虚影,齐刷刷低语:“楚昭,你的劫数到了。”
声音叠在一起,嗡嗡作响,听得我脑仁疼。
但我笑出了声。
“三千年前你们就这么嚎,”我抬手指天,嗓门比他们还大,“那时候说我要毁三界,结果呢?现在谁坟头草长得比我高?”
话音落下,四周静了一瞬。
紧接着,天边雷光猛地一顿,卡了那么零点几秒。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这bug我早记熟了。借个节奏,顺手把他们的集体施压搅乱一拍。
我撕下衣角,在罡风里写了五个字:软脚虾开会。
布条一抛,化作火蝶四散飞去。每只蝶过处,虚影就跟被烫到一样缩一下,有的直接崩成碎光。三界震动的频率也歪了半拍,像是服务器突然宕机。
没人再喊。
我收扇入袖,拍拍手,像赶走一群烦人的苍蝇。
“吵什么?”我环视四方,语气跟教训迟到的学徒差不多,“一个怕香火断了没人拜,一个怕修为没了变回野狗——不都是怕死吗?装什么大尾巴狼。”
人界那边有人大喝:“你亵渎天律!”
我冷笑:“天律?谁定的?你们投票选的?还是某位老东西半夜改的代码不告诉用户?”
妖域有个虎头大汉怒吼:“你不过一介弃神,凭什么动摇三界根基!”
“凭我看穿你们的登录密码是。”我耸肩,“顺便提醒一句,你们现在站的这片地,是我家院子。再不请自来,我就收物业费了——按魂魄重量计价,欠费直接拔网线。”
全场沉默。
有几个虚影已经开始后退。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等我动手烧天命簿。只要仪式启动,所有潜规则都会反扑,天道残念、因果锁链、轮回齿轮,全得跟着疯转。但他们忘了,我不是来遵守流程的,我是来提交补丁的。
我抬起脚,踩碎脚下最后一块完整石阶。
尘土扬起时,我忽然朗声喊了一句:“星盘!播!”
没人回应。
星盘早就被魔阵干扰得七荤八素,估计正卡在“正在加载”界面打转。但我就是要喊。这一嗓子不是叫帮手,是放风——让躲在暗处的那些家伙以为我还藏着后招。
果然,十八渊方向的黑烟迟疑了一下。
我趁机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广场最中央,正对着那道深不见底的地缝。寒星还没回来,但她的血还在底下流,她的戟还在阵眼里插着。这就够了。
我从怀里摸出半坛剩下的冥河酒,仰头灌了一口,没咽,含着。
然后冲天上啐出去。
酒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中云层裂口。那一片雷光立刻扭曲起来,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错误指令。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我又用了一次这个漏洞。
“听着,”我声音不高,但传得很远,“我要烧的不是天命。”
我顿了顿,看着四面八方重新凝聚的敌意。
“我要烧的是谎言。是那些写在规则底层的假话。是谁说‘众生平等’?是谁标榜‘天道公正’?你们自己心里没数?”
人界有个老道士颤声喊:“你若焚簿,轮回将乱!”
“轮回早就乱了。”我盯着他,“上个月你徒弟投胎成猪,是因为他上辈子吃素吃得太多吗?还是因为你偷偷改了他的命格,好让他家产归你?”
那老道脸色唰白。
我懒得再看他们,转身面向地缝,声音低了些:“寒星,你听得到就别上来。等我把这群乌鸦嘴全喂饱了,你再出来收尾。”
说完,我掏出天命卷。
竹简在我手里发烫,边缘泛着暗金纹路,像是活物在呼吸。三千年来,它记录了多少真假?篡改了多少命运?而它的第一行字,写的却是:“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多讽刺。
我把它举过头顶,像举着一面破旗。
“各位,”我笑着开口,“爷爷要烧天了。”
风忽然停了。
云层裂得更深,露出后面混沌的灰白色。三界震动加剧,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虚影浮现在天际,愤怒、恐惧、疯狂交织成一片。
我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你们,准备好哭了么?”
话音未落,我左手猛地攥紧竹简,右手折扇一展,直指苍穹——
一道金光自地缝冲天而起,直贯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