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宗遗址的晨曦裹着三重气息：新栽青竹抽芽的清甜，锻造坊飘出的灵能机油味，还有地脉深处混沌力蒸腾的灼热。
三种味道搅在一处，倒成了星盟独有的晨曲。
苏沉舟站在神机锻造坊外，指尖摩挲着袖中混沌晶核。
昨夜为镇压地脉最后一丝躁动，他自本源剥出这枚能量体时，左臂至今还残留着发麻的刺痛。
此刻晶核贴着腕骨发烫，像揣了团跃动的星火。
“苏兄！快！红鲤这铁壳子能让炼气修士把筑基按在地上揍！”
灵风的声音撞碎晨雾，这位素来以清冷自诩的剑修，此刻竟扒着锻造坊的合金门框，指节把铁皮敲得咚咚响，剑眉挑得能挂住酒壶。
苏沉舟转身时，正撞见雨柔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发梢沾着片菱形铜屑，鼻尖蹭着灰却顾不上擦，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
“刚从矿脉那边回来，红鲤说第一批量产型成了，赵老那伙人正在外面打赌，说这玩意儿撑不过三招。”
锻造坊内的热浪混着臭氧味扑面而来。叶红鲤穿着银灰色工装，袖口挽到手肘，小臂上覆盖着流动的湛蓝数据流——那是她调试精密仪器时的外置神经接驳装置，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见众人进来，她抬手在虚拟控制屏上一划，带起串清脆的光效音：
“来得正好，最后一轮灵能循环测试刚结束。”
场地中央的合金台上，十二具灵械外骨骼泛着哑光深灰。
肩甲呈鹰嘴般的凌厉弧度，腰侧液压杆上的能量纹路如蛛网密布，关节处嵌着的下品灵石随能量流转，透出沉稳的青光。
最特别的是肩胛位置，元素核心特有的七彩碎光在金属下流转，像封在冰里的虹。
“这就是能让凡人战苍穹的家伙？”
灵风绕着平台踱步，指尖叩击腿甲，听着那声沉闷的铿响，忽然用剑鞘拨了拨脚踝处的锁扣：
“这卡扣设计，倒有点像上古战铠的榫卯。”
璃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外骨骼的胸甲，就被一阵轻微的震颤惊得缩回手。
那震颤极有规律，竟与她自身的灵力搏动隐隐相合：
“它在……回应我的气息？红鲤姐，这是用了生命共鸣阵法吗？”
“基础款而已，重点是耐造、能批量产。”
叶红鲤嘴上平淡，眼角却藏着笑意，调出全息投影：
“主体用记忆合金混了混沌精金，全重八十七斤。核心是嵌合式灵石炉心，配合修士灵力循环，续航能撑四个时辰。瞧见没？”
她放大肩胛结构：
“这里塞了微缩版万象元素阵，能硬接筑基中期三记全力一击。”
说话间，六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弟子被领了进来。
为首的瘦高少年叫王铁柱，是三个月前才被招募的散修，因资质平庸，平日里只能在药园打杂，半月前还因采错灵草被管事甩过耳光；
扎双丫髻的小姑娘叫李小丫，是青阳宗覆灭后留下的孤儿，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后勤组排不上号，上月分发凝气丹时，管事说她“根骨太差”，把本该属于她的丹药给了旁人。
此刻两人站在苏沉舟这些大能面前，手都在发颤，王铁柱后退时差点绊倒脚边的工具箱，引得同伴一阵憋笑，他自己却涨红了脸，耳根子烫得能煎蛋。
“怕什么？”
雨柔走过去，指尖巧劲弹掉他衣领上的草屑，语气带了点调侃：
“等会儿穿上这铁壳子，赵老那伙人想拿捏你们，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老骨头。”
助手们上前穿戴外骨骼，金属构件扣合的瞬间，王铁柱突然“嘶”地吸了口凉气，眼睛猛地瞪圆：
“它、它在跟我说话！不是声音，是……是顺着胳膊爬的麻痒！”
众人看去，外骨骼关节正随着他细微的动作意图自动调整，腰侧能量纹路如水波荡漾。叶红鲤在控制台按了下：
“神经接驳同步完毕。这是机械界的‘灵犀传导’技术，能直接读取你们的意念，比自己的胳膊还听话。试试挥拳。”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依言抬臂。就在他发力的刹那，外骨骼肘部、肩部的助推器“嗡”地启动，拳锋瞬间裹上青蒙蒙的灵能光焰，速度陡增三倍，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砸向玄铁测力桩。
“砰！”
闷响震得人耳膜发颤，再看那能扛住筑基初期全力一击的测力桩，竟被砸出个清晰的拳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场外的赵老原本正蹲在地上用铁拐画圈，闻言猛地抬头，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下，手里的铁拐在地面磕出个浅坑。
王铁柱盯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看测力桩，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他想起半月前被管事扇耳光时，自己连躲都不敢躲的窝囊样。
“有点意思。”
灵风眼中闪过兴味，长剑“仓啷”出鞘，剑尖轻挑，一枚铜钱“嗖”地射向高空：
“小丫，你来劈了它。”
铜钱在阳光下旋转，划出亮眼的弧线。李小丫攥紧外骨骼右臂延伸出的合金短刃——刃口泛着元素核心特有的七彩碎光，那是雨柔特意让人嵌进去的“小玩意儿”，据说带着点元素破法的奇效。
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刚闪过“跃起”的念头，腿部助推器就“噗”地喷出淡蓝光焰，身形猛地拔高半丈，短刃划出道精准的寒芒！
“叮！”
脆响清越，铜钱在空中被劈成四瓣，断面光滑如镜，碎片“叮叮当当”落进铜盆里。赵老喉结动了动，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原本撇着的嘴角悄悄抿了起来。
李小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上个月后勤组分发丹药时，她攥着空药瓶在角落里掉眼泪的模样。
“光耍花架子没用。”
苏沉舟扬声朝场外喊：
“赵老！别在外面偷瞄了，带你的人进来喂招！”
拄着铁拐的赵老带着二十名护山修士走了进来，都是筑基初期的老牌修士，腰间长刀出鞘时，带着经年累月的杀伐气。
赵老眯眼打量着那些“铁壳子”，嘴上仍不饶人：
“盟主，不是老头子我抬杠，这玩意儿别是中看不中用吧？上回那机甲，三步就卡壳，笑掉人大牙。”
可他握着铁拐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了些。
“老赵头，手底下见真章呗。”
灵风抱臂靠在柱子上，笑得像只看戏的狐狸。
“行！小子们都听着，点到为止，别给老子丢人！”
赵老铁拐一顿，护山修士们齐齐拔刀，刀光映得人眼发花。
王铁柱对上的是个络腮胡修士，对方一刀劈来，带着筑基期特有的灵力威压。
王铁柱脑子里刚闪过“挡”的念头，外骨骼肩甲就“咔哒”弹出菱形能量盾，“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竟稳稳架住了这一击。
同时腰侧助推器爆发，让他以炼气期绝不可能有的敏捷滑步避开，反手一刀直取对方空门——那是他在药园看护园武师练了千百遍的基础招式，此刻借由外骨骼的力量使出，竟带着几分凌厉。
“嘿！这铁疙瘩邪门得很！”
赵老眼睛越瞪越大，铁拐在地上敲得“咚咚”响：
“都拿出真本事，别让小辈看扁了！”
护山修士们收起轻视，刀光剑影瞬间密集起来。
可灵械外骨骼的表现越来越惊人：
王铁柱凭着药园学的粗浅步法，在外骨骼的预判辅助下，竟能避开八成攻击；
李小丫借着外骨骼的敏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把她平日里给灵植除虫的精准劲用到了短刃上，专攻下盘关节——那是她跟着璃心给修士疗伤时记熟的弱点，此刻竟成了克敌的妙招，把几个大汉搅得手忙脚乱。
络腮胡修士被逼急了，筑基灵力灌入长刀，劈出道凝实的刀气。
王铁柱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躲远点”。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外骨骼突然“唰”地展开光粒翼翅，猛地一扇！
“轰！”
刀气被扇得偏了方向，砸在防护阵壁上，激起层层涟漪。
络腮胡一愣神的功夫，李小丫的短刃已经点在了他后心——刃口的七彩碎光骤然亮起，竟让对方的护体灵力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停！不打了！”
赵老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铁拐往地上一顿，震得周围尘土飞扬：
“服了！老头子我真服了，盟主，这宝贝给咱们老家伙也整几套呗？我保证再守一百年山门，把棺材本都捐给星盟！”
他此刻看外骨骼的眼神，活像见了稀世珍宝。
叶红鲤调出数据面板，蓝光映着她的侧脸：
“实战数据：平均战力提升185%，极限出力达筑基初期水准。急救系统触发17次，轻伤全处理完了。”
王铁柱这时才发现手臂被刀气划了道口子，此刻已结痂，清凉的药膏带着草木香。
他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声音哽咽：
“俺爹要是知道……知道我能接筑基前辈的招，肯定能在村口挺直腰杆了……”
他家在青石镇世代打铁，因出不了修士，总被镇上的修仙家族瞧不起。
李小丫也红了眼眶，她想起青阳宗覆灭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师兄师姐们只顾着自己逃命，如今这具冰冷的铁躯，却给了她保护自己的力量。
苏沉舟走到叶红鲤身边，望着那些围着数据屏兴奋讨论的弟子，问道：
“月产能多少？”
“关键材料是记忆合金和元素核心。”
叶红鲤调出矿藏分布图：
“影堂在黑风谷找到了富矿，雨柔说那里的矿脉带着微弱的空间波动，开采难度不小，但够咱们用半年。生产线全开，月产五十套不难。”
“五十套？不够。”
苏沉舟摇头，目光扫过演武场，又望向远方隐约传来的喧哗，声音陡然提高，字字铿锵：
“天元大陆有多少资质平庸却心向大道的修士？有多少空有热血却无门路的散修？我星盟要做的，就是让每一个心怀守护之志的人——无论出身；无论资质！都能披坚执锐！我们要打破那些所谓的‘根骨天定’，要让灵械武装，成为星盟修士的标配！”
他的声音刚落，圣地之外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喧哗。
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有负责警戒的修士传回消息：
黑风谷方向有大批人影靠近，手里都举着星盟的招募函——是那些听闻灵械现世的散修和小门派弟子，他们中有的昨夜就守在山门外，有的是收到影堂提前放出的消息，此刻正潮水般涌来。
晨光彻底驱散薄雾，金色的阳光洒在十二具灵械外骨骼上，折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光。
王铁柱和李小丫站在最前面，外骨骼的金属光泽映在他们眼里，像燃起了两簇永不熄灭的火苗。
这火苗里，有尊严，有希望，更有无数平凡人终于能触碰到的，那片曾经遥不可及的苍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