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的，还有犹豫着站在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阿羽。
感受到脑海中那阵压抑的愤怒，姬瑞雪猜出宋枭野该是为她来伤兵营的事发火了。
萧善水显然是被人强行送回京的，在这个军营里，若无太子发令，谁敢擅作主张？
不过——若按照小说或电视剧的剧情走向，也很可能是萧善水在京中的某个政敌擅作主张？
还是京中人作怪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她实在想不到宋枭野这么做的理由。
“太子妃，殿下请您过去。”阿羽走上前来，声音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虚弱。
姬瑞雪心里一咯噔，这方向不是回王帐？
她面色微凉地点头，沉默地跟过去。
到了校场，姬瑞雪望见了坐在高台之上的少年，面色冷峻，浑人都散发着一种凌冽的戾气。
走近了，才瞧见座下还被绑了个人，浑身是血，瑟瑟发抖。
姬瑞雪拧着眉，走过去，少年迎上来，握住她冰凉的手，“阿雪，你来了。”
幽绿的瞳孔在如水的月光下，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温和。
感受到那人握力的强势，不知怎的，姬瑞雪顿时背部紧绷，许是因为近来看过的画面过于血腥，让她对校场上的血腥味儿本能的回避，
也许是因为，这一桩桩看似合理、在正轨上运行着的事，与她的思想发生了碰撞，以至于让她瞧不清眼前人的面貌。
少女视线从地上的血人身上挪开，“这是怎么？阿野，让我来这儿做什么？”
宋枭野察觉到她的躲闪与不自在，瞳孔微凉，却目不转睛望着她道：“阿雪，此人乃淄楚安插到营中的奸细，不仅盗走了许多军情密报，还试图在营里谋得军中要职。”
“阿雪说说，当如何处置？”宋枭野眸光冷冷一扫，那跪地的人浑身发抖，手掌在木板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奸细，谋得要职？
姬瑞雪品味出这几字含义，有些疑惑地望向宋枭野：“夜里在营前发现了萧大夫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说他是被人掳走，路上险些被贼人所害，侥幸逃回来的。”
宋枭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冷睨着地下那人：“你自己说吧。”
“小的，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收受了淄楚的钱财，小的别无所长，唯有一身医术，奈何萧善水医术高朝，实在挡了小人的为官之路啊……”
姬瑞雪望着噗通噗通在地下磕头的那人，瞬间反胃了。
鲜血味儿太重。
紧接着第二个想法冒出来，这人也忒没脑子，他落在了敌方阵营里被安上了奸细头衔，还以为招了自己便能活的了么？
早知由此结局，不如自行了结。
“不如直接拉出去砍了吧，阿雪觉得怎么样？”宋枭野的语气云淡风轻，在看向她时，眼神里却有异常安静的温柔。
地上的人连连哭嚎：“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是八十岁老母得病了小的才贪那淄楚人给的钱财，殿下饶命啊！太子妃饶命！”
姬瑞雪目露不忍，纠结再三，终究深吸一口气，冲着少年道：“我不该干你军政，怎么处置你们军令说了算，我头有些疼，想先回去了。”
宋枭野收起眼底的冷光，声音温柔的诡异，“那，那我陪阿雪回去。”
他牵起少女的手，穿过微凉的晚风，朝着王帐走去。
少年临走前示意阿羽一个眼神。
冷刀闪过，颈窝血喷涌而出，人闷声倒下。
——
姬瑞雪一路上心事重重。
她对刚刚那人的话尚有疑，若是真为了做这营里首屈一指的大夫，派山匪截杀萧善水，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可能追杀不成又让人逃了回来。
况且，少年知道此事并不离奇，但第一时间将人提到她面前处置这个举动，反倒过于明显地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当然，这些也只是猜想罢了。
宋枭野一向在军令执行上眼里容不得沙子，手段严酷些、作风大张旗鼓些，也属正常之举。
姬瑞雪眼眸微闪，指尖在掌腹处摩挲。
“阿雪，怎么手这样凉？”宋枭野将她手掌拉到身前端看，指甲在烛火下闪烁着莹润粉嫩的光泽。
“也许是冷的吧。”姬瑞雪望着他专注的眼瞳，脑海中忽想起二人从前并肩在小树林里看月亮的时光。
那时，二人也绝非亲密无间，反而互相掩藏着秘密，却时常能感到心灵的靠近。
如今，他们明明已有了最亲密的关系，这段时间下来，却总像隔了层什么似的，至少她觉得是这样。
宋枭野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身子一僵，又不疾不徐地问出那个他很在意的问题：“今夜你去过伤兵营了？”
“是见过萧善水了，对么？”
姬瑞雪望见他那幽然似是审视的眼神，内心无端烦闷，她语气里带有几分不耐：“是，萧大夫伤得有些重，那些悍匪下手很重。”
她果然是关心萧善水的。
少年强烈感受到一阵燥郁之气堵得他心慌，攥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沉默半晌，声音微凉地道：“粮马道嘛，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姬瑞雪指尖一动，对上他有些凉薄的眼。
在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目光又变得柔和似水来了，宋枭野抚摸她的脸凑近了就要吻，眼里多了几分欲。
姬瑞雪胸口烦闷还未疏散，下意识偏开了脸。
宋枭野目光一凝，渗出几分冰凉，他注意到她眼睛里的意乱与不耐。
脊骨一寸一寸地发凉。
空气凝固了几秒后，少年眼瞳重新变得温柔，他扯出一个笑，讪讪地解释道：“啧，瞧我又忘记了，我先去沐浴，等会再来陪阿雪。”
姬瑞雪听见屏风后不时传来的水声，心里莫名地有几分发毛。
刚刚少年那凶戾的眼神是错觉吗？
若放在宋枭野太子身份公之于众之前，她大概率会相信那是错觉。
但这段时间以来，她有意或无意看到过多次他冰冷彻骨的眼神啊。
虽然不是冲着她的，但同样会让人心生畏惧。
听到和寝衣的窸窸窣窣声，姬瑞雪不着痕迹背过了身去，装作一副睡相安稳的样子。
宋枭野轻踩上床，目光在少女闭目的脸庞上停了一会儿，随即躺在她身侧，将人拢进怀里。
“阿雪，你是我的。”
姬瑞雪听到少年如同暗夜鬼魅的一句呢喃，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