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从极之渊，望幽把玩着手上的玉石有些出神。
“绛霞兰是没寻到，但我却意外在凛尘涧里寻到了这个。”
“望舒玉，万年月精所化，传闻乃月神之物。”
“你灵力契合月阴之力，得此玉有助于你修炼，便不要推辞了。”
望幽摩挲着玉石莹润柔和的表面，幽幽叹了口气。
既白啊……
但愿他们不会真的走到那一步……
“你叹什么气呢？”
身后重夜悠然走近，看见望幽手中之物后步子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伸手替她拂去肩膀上的飘落的雪楹。
“不是赢了么，怎么反倒唉声叹气的，倒不像你。”
望幽偏头看了一眼略过耳边的手，而后笑道，
“你才认识我多久，就敢说什么像不像我了？”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反问，重夜突然想起落宸峰上两人几乎如出一辙的对话，一时竟有些恍惚。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面前的少女已全然不记得当初的情景。
重夜但笑不语，灰白的眼里雾岚茫茫。
望幽见重夜似乎将视线牢牢定在她手中的望舒玉中，于是她看看手中玉石，又看看他，
“你喜欢？”
重夜摇头，“之前从未见你佩戴过，好奇罢了。”
望幽点点头，“既白才送给我的，说是适合我修炼……”
话说到一半，她便察觉重夜神色不对。
“怎么了？”
重夜低头苦笑，神色落寞。
“只是惊觉帝姬千金之躯，旁人恨不能将所有奇珍异宝都奉于帝姬身前，而我身无长物，无以相报，只余一颗真心，还怕污了帝姬的眼……”
望幽：“……”
“你是不是偷看我藏在枕头下的人间话本了？”
瞧瞧这副哀怨的模样，简直比那些话本里被渣男辜负的痴情女子还入木三分。
重夜闻言顿时收起了我见犹怜的神态，拄着下巴点评道，
“那些话本虽是俗套，但还算有趣。”
他看向望幽的眼神带着点疑惑，
“我倒不知你还喜欢这样的故事。”
望幽回想了枕头下那本名叫《腹黑侍卫俏公主》话本的内容，笑着回道，
“才子佳人，天赐良缘，历经劫难，终成眷侣。似乎只要真心相爱，最后就能永结同心。人界对于感情的追求总是这么简单又天真。”
重夜若有所思。
随后他双手做捧心状，满脸的难过心痛，望着她的眼神似戏谑似认真，
“原来，你不信我的真心。”
望幽愣了下。
自银牙湾里出来后，他们二人之间总萦绕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暧昧。重夜这话放在从前她自是不会多想，可如今却让她有些迟疑。
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是接着之前的玩笑打趣她，还是真的因她的不相信而感到受伤。
望幽沉默片刻，方才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眼神轻声道，
“可真心瞬息万变。”
在仙魔两族漫长的生命里，在需要恒久而丰沛的感情里，真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就像她虽然相信既白承诺永不为敌的真心，却依旧担忧未来不得不对立的结局。
更何况情之一字，最是复杂多变。妄信真心，只怕代价惨重。
这也是为何之前她不知道他身份有异时就明明对他动了心思，却依旧踌躇不前的原因。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只是一时兴起，又何以相信对方不变的真心。
重夜见她迟疑，并没有急着解释什么。
他只是抬头望着空中四散飘零的雪楹，声音轻的似一声叹息。
“这样也好。”
……
望幽没想到再听到黎央的消息会是在玉京的诛仙令上。
罪仙黎央，勾结魔尊，叛仙堕魔。
天帝应天不仅向全界发布了诛仙令，命众天兵通力捉拿，更是单独向从极之渊发了调令，点名望幽从中协助。
“若遭反抗，就地诛杀。”
望幽轻声念着手令上的内容，神色嘲讽。
“这是生怕黎央跑了啊。”
明知那群天兵捉不住，连刚赢了黎央的她都被拿来做筏子。
“你要去么？”
重夜问道。
他知道望幽对黎央一直有好感，为人时便是，为仙时更甚。
“去，为什么不去？”
且不说她不知道黎央堕魔究竟是何情况，单说这手令又何尝不是应天对从极之渊的一种试探？
说是双帝并立，但众人皆默认芩菡屈居应天之下，从极之渊与玉京的关系也一向微妙。
如此正大光明的调令，望幽根本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若是直接抗令，下一道诛仙令上说不定就刻着从极之渊勾结魔界的罪名了。
“但抓不抓得到，就不是他应天说的算了。”
望幽冷笑道，一把碾碎了手中闪着光芒的白玉手令。
……
人界，伊江边。
望幽将兜里的小鱼干扔向江面，而后伸手掐了个诀。
水中的小鱼干瞬间纷纷化作了点点光团，慢慢聚拢成一个稍大的光团。
“玄龟？”
望幽看着从光团里慢悠悠现身的龟壳，有些惊讶。
这召唤术往常出来的都是些寻常妖兽，这次居然是只上古玄龟。
“是神主呀，我们又见面了。”
玄龟声音苍老，话语里透着一丝感慨。
“神主？”
望幽皱眉，这是对上古神只的称呼。
“你认错人了吧。”
这只玄龟龟背上纹路细密繁复，一看就岁数不小，玄龟又是长寿的种族，它怕是从诸神尚在时活到了现在。
玄龟闻言愣了下，缓慢地抬了抬眼皮，将眼前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虽然有些变化，但老身不会认错人。”
“九万九千年前，老身不过还是一只小龟，就承蒙神主恩泽，又岂会认错……”
听到这，望幽有些无语。
她今年不过万余岁，九万九千年前她都尚未出生。再说，上古神明尽皆陨落，她若真跟哪位神主有牵连，还至于拖着这废柴身体受罪？
这玄龟果然是活糊涂了。
望幽不耐再与它掰扯，直接问出了此行目的。
“你可有见过一手持银枪的女子，虽是仙体，却身缠魔气？”
“仙体魔气？”
玄龟沉吟了下，
“倒还真有一人，不久前刚渡过伊江，往那处去了。”
说罢，岸边便出现了一排小乌龟光影组成的箭头。
看着那排与眼前苍老玄龟气质完全不符的花里胡哨的箭头，望幽扯了扯嘴角。
可真有童心呐。
“谢过了。”
玄龟伸了伸头，“神主客气。”
“若无它事，老身便告退了，期待与神主的下一次相见。”
说罢它便化为一团光消散在伊江。
望幽倒是没在意玄龟最后神神叨叨的告别，只挑眉望向伊江尽头。
她知道黎央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