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守株待兔,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潜伏的暗探们眼睛都不敢多眨,精神高度集中,生怕错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连夜间巡更的梆子声都让他们心头一紧。
然而,直到翌日天明,东方既白,预想中的“访客”始终没有出现。
庭院中只有寒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更反衬出此地的死寂。
书房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只留下一滩凝固的蜡泪,模拟的异香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清冷的空气。
那枚枯萎的白梅依旧孤零零地插在素白瓷瓶中,花瓣蜷缩,色泽暗沉,仿佛只是一个无言的、带着诅咒的摆设。
李大人按照计划,在书房内“值守”了一夜,虽然安全无虞,但精神已近乎崩溃,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疲惫,几次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都被暗中监视的裴昭雪用眼神制止。
“难道顾长生真的放弃了?还是说,他看穿了我们的布置?” 拂晓时分,裴昭明来到临时指挥点,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疑惑。
他揉了揉眉心,一夜未眠让他眼中布满了血丝。裴昭雪站在窗边,望着渐渐亮起、却依旧灰蒙蒙的天空,摇了摇头,声音因缺乏睡眠而有些沙哑:“不像。他布局精密,心思缜密,不会做无谓之事。既然送了枯梅,就必然有所图谋。他或许……用了我们没想到的方式?或者,他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杀死李大人那么简单?”
一种无力感悄然掠过心头,对手的难以捉摸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就在这时,负责检查李府日常物资入库的差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带来了一个令人愕然的消息。
“大人,郡主,属下刚才核查清晨送入李府的食材,在……在一筐带着泥土气息的新鲜冬笋里面,发现了这个!”
差役双手微微颤抖,捧着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的细小物件,那油纸甚至还沾着些许湿润的泥土。
苏九立刻上前,小心地打开油纸。
里面,赫然又是一枚枯萎的白梅!
形态、色泽,甚至那若有若无、却直钻心底的幽冷异香,都与书房中那枚作为证物的一模一样!
“什么?!” 裴昭明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是怎么送进来的?!我们的人不是一直盯着吗?!”
愤怒和挫败感瞬间涌上心头。经过紧急盘问,运送这批食材的,是李府常年合作的一家菜贩,背景清白,并无异常。
菜贩吓得脸色惨白,赌咒发誓,声称这筐冬笋是他今早从东市大批发来的,人来人往,并未经手他人,也不知道里面怎么会混入这样一枚不祥的枯梅。
“排查!给我彻底排查所有经手这批冬笋的人!从菜地到东市,再到李府后厨,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裴昭明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然而,这条线追查下去,大概率又会是无头公案。
顾长生显然利用了市井流通的复杂性,将枯梅伪装成寻常杂物,混入了李府的日常供给之中。
这种方式,简单,却有效,防不胜防!“他根本不需要亲自现身,甚至不需要同伙冒险接近防守严密的李府。”
裴昭雪看着那枚新出现的、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枯梅,语气冰冷彻骨,“他只需要在我们严密封锁之外,找到一个庞大物流链条上的小小漏洞,就能将他的‘死亡通知’,如同鬼魅般,精准地投递到目标身边。这是一种……对我们能力的赤裸裸的嘲弄。”
她感到一种智力上的挫败,对手仿佛在暗处冷笑。
防护看似严密,却依然被对方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将象征死亡的枯梅送了进来。
这意味着,只要顾长生愿意,他依然有能力威胁到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而他们,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沉重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让清晨的寒意愈发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