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舟情况稳定后,裴昭雪才勉强放下心来,稍作梳洗,便不得不赶往刑部,处理“梵音索命录”一案的结案事宜。
刑部大堂内,气氛肃穆。
此案牵连数位朝廷高官,又发生在护国寺这等皇家寺院,影响极其恶劣,朝野上下都在关注最终结果。
刑部尚书亲自坐镇,裴昭雪作为破案主导者,需陈述案情经过与结论。
“经查,” 裴昭雪声音清晰沉稳,回荡在大堂之上,“护国寺连环命案,乃系江湖邪道‘哑僧’乌蒙,为报私仇,利用护国寺钟楼内前朝遗留之乐律机关,结合特殊药粉,制造诡异声波,诱发特定目标心疾,造成密室死亡之假象,以此达到其杀戮复仇之目的。”
她的陈述,严格遵循了皇帝定下的基调——淡化前朝背景,隐去“玄鹤卫”及“前朝公主血脉”等核心秘辛。
“乌蒙其人,实为二十年前被剿灭之南疆黑巫部余孽,因部落覆灭怀恨在心,潜入护国寺,伪装聋哑扫地僧,潜伏二十载,精心策划此案。其利用死者均曾参与当年剿灭黑巫部之战此一共通点,筛选目标,实施报复。”
她展示了从乌蒙身上搜出的黑巫部令牌,以及部分记载了其复仇心路与声波原理的残缺笔记(经过删改),作为物证。
至于那更为关键的、刻有玄鹤纹样的令牌和前朝乐谱,则被悄然隐下,未在公堂呈现。
“至于其杀人手法,” 裴昭雪继续道,“乃是利用铜钟敲击特定乐律序列,配合涂于钟杵之上的特殊药粉,产生一种能与人内脏共振、尤其针对心脉的诡异声波。此手段闻所未闻,诡谲莫测,故能于无形中杀人,造成极大恐慌。”
她解释了声波原理,但略去了“次声波”这一过于精准、可能引人追查古籍来源的术语,更未提及那精巧的青铜共鸣器装置,只以“前朝遗留机关”一语带过。
“本案中,御史台少卿裴昭明、太医署白砚舟、医女苏九等,协同查案,功不可没。尤其在最后擒凶过程中,白砚舟为保护同僚,身受重伤,英勇可嘉。”
她适时地为同伴们请功,也为白砚舟的重伤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且光辉正面的解释。
刑部尚书听完陈述,又查验了(被筛选过的)物证,与几位侍郎低声商议片刻,便当堂宣判:“罪僧乌蒙,身负血仇,不思王化,以诡秘邪术残害朝廷命官,罪大恶极,虽已伏诛,然其罪难容!依律,当戮尸示众,以儆效尤!其协助作案之敲钟僧(已被胁迫,且不知全貌,从轻发落),杖一百,流三千里。护国寺监管不力,罚没度牒若干,责令整顿。”
“大理寺少卿裴昭雪,明察秋毫,剖决如流,破此奇案,有功于朝,着吏部论功行赏。协办人员,一并嘉奖。”
“本案就此了结,一应卷宗,封存备查。对外宣称,乃江湖邪道作案,不得妄议牵扯前朝旧事,违者重惩!”
判决一下,此案在官方层面上,便算是盖棺定论。
真相被巧妙地修饰,核心的秘密被掩盖在“江湖邪道”、“个人复仇”的帷幕之后。
这既是维护朝廷颜面、稳定民心的需要,也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惊动那隐藏在更深处的“玄鹤卫”。
裴昭雪领命,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结束。真正的暗流,并未平息。
乌蒙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而他们,也只是撕开了庞大阴谋的一角。
走出刑部大堂,阳光有些刺眼。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心中挂念的,依旧是太医署里那个尚未苏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