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舟!白砚舟!你醒醒!你看看我!我不准你死!”
裴昭雪跪坐在迅速扩大的血泊中,紧紧抱着白砚舟毫无生气的身体,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她双手沾满了他温热的血液,颤抖着、徒劳地按压在他那仍在不断渗出鲜血、甚至能感觉到不正常凹陷的胸口,试图止住那生命的流逝。
她从未如此刻般惊慌失措,大脑一片空白,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模糊了视线,滴落在白砚舟苍白冰冷、沾着血污的脸上。
他是为了救她,为了救她的兄长,才……才落得如此境地!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一遍又一遍地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苏九!苏九!快救他!快啊!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救活他!”
她猛地抬起头,朝着同样被这突如其来、惨烈至极的一幕惊得面色发白的苏九嘶声喊道,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恐惧源于可能失去最重要之人的冰冷预感。
苏九被她的喊声惊醒,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前去,手指迅速而精准地搭上白砚舟颈侧微弱的脉搏,又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反应,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郡主!白公子……他心脉遭受巨力震荡,几乎断裂,内力溃散!五脏……五脏均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出血,尤其是心脉和肺脉!伤势……伤势极重,已伤及根本,危在旦夕!”
她一边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一边手法如电地从药囊中取出最长最细的保命金针,以内力催动,精准无比地刺入白砚舟胸前膻中、巨阙等几处关键大穴,暂时护住他那一丝如同游丝般微弱的心脉元气,吊住性命。
同时掏出身上所有最好的止血生肌、护住心脉的珍贵药丸,捏碎后混合着药液,不要钱似的灌入他口中,并洒在那可怕的、仍在渗血的伤口上,但鲜血依旧顽固地透过药粉不断渗出,染红了她颤抖的手指。
裴昭明也被眼前这极其惨烈的一幕从身世揭露的巨大冲击和混乱中暂时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他看着为了保护自己(和妹妹)而重伤濒危、生死悬于一线、那个总是温润带笑、医术高超的白砚舟,此刻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中,看着妹妹悲痛欲绝、几乎崩溃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海啸般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是排山倒海的愧疚,是焚心蚀骨的愤怒,是滔天的、足以燃尽一切的恨意!
这恨意,既针对造成这一切悲剧根源的净尘僧,也针对那强加于他、带来无尽麻烦与灾祸的所谓“前朝血脉”宿命!
“净!尘!”
裴昭明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死死盯住那因强行催动装置而同样气息萎靡、摇摇欲坠、靠在残骸上喘息的净尘僧,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嘶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索命梵音。
而净尘僧,在耗尽心力发出那最后一击后,仿佛也燃尽了所有的生命力与灵魂。
他看着倒地不起、生机微弱的白砚舟,看着悲愤填膺、泪流满面的裴昭雪和杀意沸腾的裴昭明,那疯狂偏执的眼神中,似乎也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近乎茫然的神色,但很快便被一种扭曲的、“使命已达”、“阻碍已除”的空洞与释然所取代。
他背靠着那依旧残留着高温、但光芒彻底熄灭、如同巨大尸体般的共鸣装置残骸,大口地、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乌黑的血沫也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前襟。
“少主……老衲……送您……安然……上路……也……彻底……断了……那些野心家的……念想……”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自以为是的“欣慰”与“解脱”。
“你闭嘴!”
裴昭明厉声打断他,心中的怒火与一直以来压抑的、关于身世的迷茫、对现有生活的扞卫,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般轰然爆发,“谁是你的少主!我裴昭明,生是裴家的人,死是裴家的鬼!我的命,轮不到你这妖僧来决定!更轮不到你,来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苍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