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河那饱含血泪的控诉,在巨大的洞穴中久久回荡,与暗河的咆哮、地脉的嗡鸣交织成一曲悲怆的挽歌。
他剧烈地喘息着,三十年的压抑一朝倾泻,仿佛抽空了他大半的精力,但那佝偻的身躯却挺直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
“所以,你就要用同样的方式,让青州、临漳、河阴三城无辜的百姓,为三十年前的罪孽陪葬吗?”
裴昭雪的声音响起,清晰而冷静,如同冰水浇入沸腾的油锅,打破了那悲愤的氛围。
“无辜?”洛清河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冰冷,“这世间,谁人无辜?当年那些享受了漕运便利、安稳生活在城池中的人,难道不是间接享用了我洛家村血肉换来的‘太平’?他们的子孙,难道不该替他们的先人,偿还这份血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今日,我不过是替天行道,完成这迟来了三十年的审判!”
他的偏执与疯狂,在此刻显露无疑。仇恨已经彻底扭曲了他的心智。
“不,你这不是替天行道,你是在制造新的、更大的罪孽!”
裴昭雪斩钉截铁地反驳,“你看看你布下的这一切!”
她伸手指向那尊幽光闪烁的铁牛和旁边的祭坛,“这就是你所谓的‘审判’?依靠这前朝遗留的杀戮之器?”
洛清河缓缓转向铁牛的方向,空洞的眼窝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乎痴迷的神色。
“杀戮之器?不,这是艺术,是天地至理的体现!”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洞穴,“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想必也已窥得其中奥秘。不错,此地便是‘九渊镇龙局’最关键的节点之一,‘沧浪之眼’!其下暗河奔腾,地脉能量汇聚,乃是一处天然的巨大共振腔!”
他如同一个向学徒展示杰作的大师,用木杖虚点着铁牛和周围的布置:“这尊铁牛,乃九尊之首,‘庚金牛’!其材质特异,铭文玄奥,正是与此地脉波频完美契合的终极共鸣器!”
“而这铁牛角,”他指向祭坛,“便是唯一的‘钥匙’,‘癸亥之器’!”
“看到铁牛背上那处闪烁着蓝光的震位标记了吗?长三寸七分!只需以铁牛角,依北斗贪狼星力灌注之特定力道,精准敲击其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吟诵感:“……便能引动这‘庚金牛’与整个‘沧浪之眼’空腔产生前所未有的剧烈共振!这共振之力,将如同无形巨锤,瞬间撼动、撕裂这脆弱的河床岩层!”
他猛地将木杖顿地,发出沉闷一响:“届时,上方运河之水将如天河倒泻,灌入这空腔!但暗河河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巨量瞬间涌入!积蓄的恐怖水压,将沿着地脉网络,在下游最为薄弱的青州、临漳、河阴三地——破土而出!完成这史诗般的……改道与献祭!”
他描述的场景,与裴昭雪之前的推演几乎完全一致,但由他这个布局者亲口说出,更添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与毁灭美感。
整个共振核心的奇阵,已布设周全。
只待月圆之夜,贪狼星力达到鼎盛的那一刻,最终的审判(或者说,毁灭)便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