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雪带领着二十名禁军死士,沿着汹涌的地下暗河边缘,谨慎地向着洞穴中央那片岩石高台靠近。
越靠近,那地底的嗡鸣声便越是清晰震耳,仿佛整个洞穴都在随之微微颤抖。
火把的光芒摇曳,勉强照亮前路。
终于,他们踏上了那片相对平坦的高台。
高台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高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比龙王庙那尊更加高大、保存也更为完整的——镇水铁牛!
这尊铁牛通体黝黑,在火把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形态更加威猛,昂首向天,仿佛欲要挣脱束缚,咆哮星河!
铁牛身上刻满了更加复杂密集的铭文和符号,其中一些符号正散发着微弱的、仿佛呼吸般的蓝色幽光!
而在铁牛旁边,搭建着一个简陋的石质祭坛。
祭坛上,摆放着的,正是那尊失踪已久的——铁牛角!
除了铁牛角,还有一些刻画着符文的骨片、盛放着暗绿色粉末的陶碗,以及几盏摇曳着惨绿色火焰的油灯。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前,那个背对着他们,佝偻着身子,仿佛与这黑暗洞穴融为一体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官袍,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十分整洁。
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
他手中握着一根光滑的木杖,正静静地“望”着那尊仿佛活过来的铁牛。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身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火光照亮了他那张布满风霜皱纹、却依稀可见昔日清俊轮廓的脸。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空洞的、毫无焦距的眼窝。
正是洛清河!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甚至……一直在等待着。
“你来了。”洛清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在这轰鸣的洞穴中,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比老夫预想的,稍晚了一些。看来,外面的那些鹰犬,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他微微侧头,那空洞的眼窝仿佛能“看”到裴昭雪,“裴大人,别来无恙。”
裴昭雪示意身后的死士稳住阵脚,自己上前一步,与洛清河遥遥相对。
她看着这个一手策划了连环诡案、即将掀起滔天巨祸的盲眼老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洛先生,”裴昭雪的声音同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依约而来。到此为止吧。”
洛清河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极其怪异、似笑非笑的表情,那表情里混杂着无尽的悲凉、刻骨的仇恨,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到此为止?”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三十年前,那场洪水吞噬我洛家村三百一十七口人性命时,为何无人对他们说‘到此为止’?!我父母、我小妹被洪水卷走时,为何无人对他们说‘到此为止’?!我这一双眼睛,在被倒塌的房梁砸中,在泥水中挣扎时,为何无人对我说‘到此为止’?!”
他的质问,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在这巨大的洞穴中回荡,竟一时压过了暗河的咆哮和地脉的嗡鸣。
宿命的对手,终于在这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黑暗核心,正面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