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裴昭雪的庆功宴,设在汴京最有名的“荟英楼”。
楼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一派喜庆景象。
朝中与裴昭雪交好或欲攀附的官员、大理寺的同僚、乃至白家、苏九相交的友人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裴昭雪作为主角,身着常服,虽难掩连日奔波的疲惫,但眉宇间英气勃发,应对得体。
她穿梭于席间,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裴少卿此次真是力挽狂澜,令人叹服啊!”一位刑部老官员举杯赞道。
“全赖陛下圣明,同僚协力,以及白太医、苏医女诸位鼎力相助,裴某不敢居功。”
裴昭雪谦逊回礼,目光与不远处的白砚舟、苏九交汇,彼此会心一笑。
白砚舟坐在稍偏的一桌,手臂仍悬着,面色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几位太医署的同僚正围着他,好奇地追问案中辨识赤血竭、破译秘录的细节。
他温和应答,言辞谨慎,并不居功,目光却时不时飘向人群中那抹耀眼的身影。
苏九则安静地与几位相熟的药商、镖局女眷坐在一处,听着她们对案情的惊叹和对她医术的夸赞,只是淡淡微笑,并不多言。
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观察周遭环境上,敏锐地感觉到,在这片喧嚣之下,似乎有几道不那么和谐的目光。
然而,在二楼一处垂着珠帘的雅间内,两道身影正透过缝隙,冷冷地注视着楼下喧闹的中心——裴昭雪。
其中一人身形瘦削,面容普通,属于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见的类型,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带着冰冷的审视。
他低声道:“便是此女,连破我‘玄鹤卫’两局(指玉扳指案和揭破李清风),‘青鸾’折翼,损失不小。”
另一人隐在阴影中,声音沙哑低沉:“确实是个麻烦。不过,锋芒太露,未必是福。看她能得意几时。”
“主上有何指示?”
“暂缓行动,静观其变。李清风自作聪明,死不足惜。但‘玄鹤’之志,绝非区区一个裴昭雪所能阻挡。且让她再蹦跶几日……留意她身边那几人,尤其是那个姓白的太医和那个女医,找个合适的时机……”
阴影中的人做了个抹喉的手势,眼中寒光一闪。
暗线人物窥视,杀机悄然潜伏。
楼下,裴昭雪正与京兆府尹寒暄,忽然感觉背脊莫名一凉,仿佛被毒蛇盯上。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只见珠帘晃动,并无异常。
她微微蹙眉,只当是自己连日紧张产生的错觉。
宴席至半酣,气氛愈加热烈。
裴昭明也前来敬酒,他今日似乎心事重重,虽面带笑容,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他与裴昭雪对饮一杯,低声道:“恭喜郡主……少卿。此案虽了,但李清风临终之言,犹在耳畔,望少卿日后还需多加小心。”
“多谢裴御史提醒,我心中有数。”裴昭雪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昭明兄似乎……亦有烦忧?”
裴昭明勉强笑了笑,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没有接话,只是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论公务。”
说罢,便转身与其他官员应酬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裴昭雪心中的那丝异样感再次浮现。
她总觉得,裴昭明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与那玉佩,与这案件,有着某种更深的牵连。庆功宴在看似圆满的氛围中结束。
宾客尽欢而散。裴昭雪站在荟英楼门口,送别众人。
夜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
白砚舟走到她身边,将一件薄披风递给她:“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裴昭雪接过披风,心中微暖,笑道:“多谢。你的伤……”
“无碍,苏姑娘医术高明。”
白砚舟看着她,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倒是你,方才宴席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裴昭雪望着沉沉的夜色,轻声道:“只是觉得……这风波,或许并未真正平息。”
危机,如同隐藏在华丽锦缎下的虱虫,虽不见形,却已能感知其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