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与微光
幽冥教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与死寂。
青岚大殿前的广场，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禾田，沟壑纵横，焦黑处处，残留的魔气与未散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道。幸存的弟子们相互搀扶着，许多人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惧与茫然，低声的啜泣和痛苦的呻吟在夜风中飘荡。
执事长老们强忍着悲痛与伤势，开始指挥救治伤员、清点损失、收敛同门遗体。每一具被抬走的年轻躯体，都让幸存者的心沉下一分。往日仙气缭绕的青岚宗，此刻弥漫着难以驱散的悲凉。
而在这场混乱的中心，却有一小片区域显得格外“安静”。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惊疑或复杂，都聚焦在那个刚刚被胖长老护在身后的少年——云澈身上。
这些目光，不再是单纯的鄙夷或怜悯，而是混杂了难以置信、探究、嫉妒，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刚才与两名炼气后期魔修周旋，以及最后引动胖长老亲自出手相护的情景，太过震撼，彻底颠覆了他在众人心中“废物”的形象。
赵虎站在云澈身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云澈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与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
胖长老缓缓转过身，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胖脸，此刻异常严肃。他目光如电，仔细地打量着云澈，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小子，你……”胖长老开口，声音低沉，“叫什么名字？”
“弟子云澈，见过长老。”云澈压下体内因刚才激战和玉佩异动而依旧有些翻腾的气血，恭敬行礼。
“云澈……”胖长老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白天试剑石那短暂的惊天异象与方才云澈剑法中所蕴含的、近乎违背天道常理的五行圆转之意，在他脑中交织，“你方才所用的，可是青岚剑法？”
“是，弟子资质鲁钝，只习得本门基础剑法。”云澈回答得不卑不亢。
“基础剑法？”胖长老眼中精光一闪，胖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一个‘基础剑法’！能以炼气一层的修为，凭借基础剑法催动如此…奇异的灵力，力抗两名炼气后期魔修而不败，小子，你这‘鲁钝’，可真是旷古烁今啊。”
他的话带着一丝调侃，但其中的探究意味却毫不掩饰。
周围的弟子和几位靠得近的执事闻言，更是心头巨震。胖长老亲自确认，无疑坐实了云澈方才表现的非同寻常。
云澈心知无法完全隐瞒，但混沌道胎和《混沌衍天诀》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可暴露。他只能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胖长老见他如此，也不逼迫，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暂且记下。你且随我来。”
说罢，他袖袍一卷，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云澈，两人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向主峰后山，留下一地面面相觑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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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后山，一间简朴却灵气盎然的静室内。
胖长老——道玄真人，青岚宗藏经阁守护长老，亦是宗门内为数不多的元婴后期大修士之一——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云澈一人。
“这里没有外人，说吧，小子，你身上究竟有何秘密？”道玄真人目光灼灼，“白天的试剑石异象，绝非故障。你体内的灵力，绝非普通的五行杂灵根所能拥有。那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力量。”
云澈心中凛然，元婴修士的感知果然敏锐无比。他沉吟片刻，知道完全否认只会引来更多猜疑，便半真半假地答道：“回长老，弟子也不知具体缘由。只是昨夜至今，体内灵气似乎发生了一些异变，运转功法时，偶尔能引动五行灵气相生，但极其不稳定，时有时无。白天的异象和方才的表现，或许与此有关。”
他刻意隐去了《混沌衍天诀》和混沌道胎，只将现象归结为“异变”和“不稳定”。
道玄真人捻着胡须，眯着眼睛打量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静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良久，道玄真人才缓缓开口，语气凝重：“五行相生，圆转如意……这并非简单的异变。古籍中曾有零星记载，上古时期，有逆天体质或功法，可统御五行，演化混沌。只是太过缥缈，早已被世人视为传说。”
他顿了顿，盯着云澈的眼睛：“你可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今日你之所为，已落入众人眼中。宗门之内，或许尚能护你一二，但若传扬出去，幽冥教，乃至其他觊觎此等力量的势力，绝不会放过你。”
云澈背脊生寒，郑重行礼：“弟子明白，谢长老指点。”
“嗯。”道玄真人点了点头，“从今日起，你便搬来藏经阁附近居住。对外，我会宣称你因在抵御魔修时有所感悟，需闭关静修。对内，你暂为我记名弟子，由我亲自…观察你的‘异变’。”
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变相的监管。云澈心知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再次拜谢：“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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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被道玄真人带走后，广场上的议论却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听到了吗？道玄长老亲自带他走了！”
“道玄长老常年看守藏经阁，从不轻易收徒，这云澈到底走了什么大运？”
“难道他以前一直在隐藏实力？”
“我看未必，或许是得了什么逆天的机缘……”
人群中，白天那位以“金系天灵根”大放异彩的苏璃，此刻正默默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她清冷的目光望向云澈消失的方向，秀眉微蹙。白天试剑石前那短暂的绚烂五色光华，以及方才云澈那蕴含奇异韵律的剑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五行圆转……竟真有人能做到？”她低声自语，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对那个被称为“废物”的同门，生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与探究欲。
而在另一处阴暗的角落，几名侥幸未在魔修袭击中受伤的内门弟子聚在一起，脸色却并不好看。为首一人，名为张奎，炼气期八层修为，在内门中也小有名气，素来看不起外门弟子。
“哼，不过是运气好，不知得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临时爆发而已。”张奎语气酸涩，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道玄长老怕是看走了眼。一个五行伪灵根的废物，还能翻天不成？”
“张师兄说的是，看他那样子，能稳住现在的状态就不错了，还想更进一步？痴人说梦！”
“就是，苏师妹那样的天灵根，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们刻意贬低着云澈，仿佛这样才能维持住自己内心的优越感。然而，云澈今日的表现，如同一根刺，已经扎进了许多人心里，悄然改变着某些既定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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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旁，一间清净的竹舍内。
云澈盘膝坐在蒲团上，终于有时间仔细检查自身的变化。
与两名魔修的战斗，虽然短暂，却极大地激发了他的潜能。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那丝混沌真气比之前壮大了近一倍，如同一条灰色的灵蛇，自行沿着《混沌衍天诀》的路线缓缓运转，不断汲取着周围比外门浓郁数倍的天地灵气，炼化为己用。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怀中那枚已然恢复冰凉、看似普通的灰色玉佩，以及脑海中多出的那篇《五帝炼魔神通》残篇。
“这玉佩……究竟是什么来历？”云澈摩挲着温润的玉佩表面，心中充满了疑惑。这玉佩是孤儿出身的他，身上唯一的信物。以往从未有过异常，直到今夜生死关头……
还有那《五帝炼魔神通》，虽只是残篇，但其中记载的运用五行之力，凝练“五帝华盖”护体，乃至演化“五帝神拳”诛邪灭魔的法门，玄奥莫测，威力似乎极大，正好与混沌真气相辅相成。
“道玄长老说得对，怀璧其罪。混沌道胎、《混沌衍天诀》、神秘玉佩、炼魔神通……任何一样泄露出去，都足以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云澈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实力！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他收敛心神，不再多想，全力运转《混沌衍天诀》，引导着那丝混沌真气，开始冲击那困了他三年之久的炼气期二层壁垒。
这一次，不再是蚍蜉撼树。
混沌真气如同最锋利的钻头，又带着包容一切的浑厚，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刷着坚韧的关隘。
“咔嚓……”
仿佛听到了某种细微的破碎声，体内某种无形的枷锁被悍然冲开！周身经脉豁然贯通，吸纳炼化灵气的速度陡然提升！
炼气期，二层！
水到渠成，毫无滞碍。
云澈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感受着体内明显壮大、流转不休的混沌真气，轻轻握紧了拳头。
这只是开始。青岚宗的暗流，幽冥教的威胁，自身的秘密……一切都催促着他，必须在这看似庇护实则暗藏风波的环境下，更快地成长起来。
窗外的天色，已近黎明。最深沉的黑暗即将过去，但属于云澈的征途，方才真正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