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稳稳停在顾屿家楼下时，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飘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味，却也混着小区花坛里月季的淡香。
裴川扶着顾屿下车，刚想开口说送他上楼，就看见顾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指尖捏着钥匙串，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
“今天谢谢你，到这儿就可以了。”
顾屿低着头，没看裴川的眼睛，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着，“医药费我明天转给你，还有……”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以后不用特意过来，体育课我会按时上，上课之外，我们不必走太近。”
裴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刚才在医院里的暖意瞬间凉了半截。
他看着顾屿紧绷的侧脸，对方明明还在发着低烧，脸色苍白得厉害，却还要强撑着划清界限，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明明怕疼，却偏要把人推开。
“老师，你还在发烧，我送你上楼，确认你安全了再走。”
裴川没退，反而往前迈了一步，语气带着点坚持，“而且医药费不用转，就当是……我感谢你同意我选跳高专项课的谢礼。”
顾屿抬起头，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却很快被清冷覆盖：
“不用，我自己能行。”
他说着，转身就要往楼道里走，脚步却因为虚弱晃了一下，幸好裴川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怎么自己上楼？”
裴川的语气有点急，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钥匙，“我送你上去，就帮你烧壶热水，别的什么都不做，行不行？”
顾屿的身体僵在原地，感受着胳膊上裴川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知道裴川是好意，可三十年的习惯让他没法轻易敞开心扉，尤其是面对这样直白的关心，总觉得自己像个需要被照顾的累赘。
“真的不用。”
他轻轻挣开裴川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我手机里有物业的电话，万一有事会找他们。你……早点回去吧。”
裴川看着他眼底的坚持，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能退了一步：
“那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安全了。”
他说着，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顾屿的手指紧了紧，沉默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课程上的事可以通过学校办公群联系，私人微信……没必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上课之外，不必联系。”
说完，他没再看裴川的表情，转身快步走进楼道，背影挺得笔直，却能看出脚步里的虚浮。
裴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手里的手机还停留在微信添加好友的页面，屏幕的光映着他脸上的失落。
一阵晚风飘过来，带着月季的花粉，裴川忽然想起顾屿刚才没打喷嚏，大概是强忍着吧。
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顾屿发了条短信——“到家记得喝热水，退烧药在你外套口袋里，每隔六小时吃一次”，然后才转身慢慢离开。
楼道里，顾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裴川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掏出手机，看着那条未读短信，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回，只是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眼眶慢慢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