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陷入黑暗的刹那，韩林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能清晰听见山脚下弟子们的惊呼声被狂风撕碎，能闻到黑血滴落时腐草般的腥气——那是比毒瘴更阴毒的气息，正顺着他的鼻腔往肺里钻。
交出本源。黑影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磨盘，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韩林低头扫了眼山脚，最后一批大竹峰弟子刚拐进他标注的第三个洞穴，田灵儿的衣角还在洞口晃了晃。
他舔了舔发涩的嘴唇，锁骨处的签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三日无敌的力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火炭。
想得美。他咬着牙笑，守剑玉牌在掌心烙出红痕。
无咎师尊临终前的话突然撞进脑海：那东西要的不是玉牌，是青云山亿万年攒下的本源，是整个世界的气数。黑影的长刀已经劈下，刀光裹着黑雾，竟将半边天都劈开道狰狞的裂缝。
韩林没躲，他迎着刀光冲上去，左手掐了个玄雷诀——这是他昨夜在祖师祠堂签到得来的，系统提示说可破洪荒阴邪。
刀背砸在他左肩的瞬间，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惊雷炸响。
韩林闷哼一声，鲜血溅在玄雷符上，符纸突然化作金蛇窜进黑雾。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裹着断刃的长发无风自动，眼眶里的幽蓝火焰明灭不定。
韩林趁机旋身踢向对方膝弯，这招是跟大竹峰的宋大仁学的，看似笨拙实则暗藏巧劲——他要确认这东西到底有没有实体。
咔嚓！膝盖处传来真切的阻力，黑影踉跄两步，长刀插在玉清殿的汉白玉阶上，竟将整座殿宇震得摇晃。
韩林退到檐角，望着自己渗血的左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三日无敌的力量确实在抵消伤害，但他能感觉到本源正像漏了底的水桶般流逝，每愈合一分伤，心脏就抽痛一下。
好强的恢复力。黑影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波动，怪不得敢硬接我三刀。它甩了甩长发，断刃发出金属摩擦的嗡鸣，但你以为仅凭这点小手段就能......
嗤——
一道清冷的剑鸣破空而来。
陆雪琪的天琊剑裹着霜华，从东边云层里斜刺里杀来。
她本已随小竹峰弟子撤到十里外的桃林，可刚转过望霞峰，就觉后颈发凉——那是当年在幻月洞感悟诛仙剑意时才有的心悸。
她想都没想就掉转剑头，发绳被山风吹散，青丝狂舞间，天琊剑已凝出半尺多长的冰魄剑芒。
雪琪！韩林瞳孔微缩。
他明明在撤离路线里给小竹峰选了最安全的路径，这丫头怎么......
退开！陆雪琪的声音裹着剑气，竟比平时高了三分。
她手腕翻转，天琊剑划出半轮银月，正劈在黑影后背的断刃上。
冰魄寒气瞬间冻住了三把断刃，黑影吃痛转身，长刀横扫而来。
韩林趁机扑上去，玄雷符再次在掌心炸开，金蛇般的雷光缠上长刀，滋滋冒着青烟。
你们两个......黑影的幽蓝火焰剧烈跳动，倒真有几分......
够了。
第三道声音从山脚传来。
张小凡不知何时站在演武场中央，他本该跟着大竹峰弟子撤进洞穴，可刚走到洞口就觉心口发闷——体内那条缠了他十年的锁链突然活了，像有条蛇在血管里游动。
他伸手按住胸口，锁链竟从皮肤下钻出来，泛着幽光的链环哗啦啦垂到地面，末端的锁头还滴着暗红的血。
小凡？韩林和陆雪琪同时惊呼。
他们见过张小凡动用锁链，但从未见过锁链完全脱离身体——链环足有手腕粗，每一节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篆，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铜色。
黑影的动作突然顿住。
它望着那锁链，幽蓝火焰里闪过一丝慌乱：原来你也......
话音未落，锁链突然绷直，的一声抽向黑影面门。
张小凡只觉太阳穴一涨，脑海里响起模糊的低语，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他的名字。
他本能地跟着那声音发力，锁链竟带着他腾空而起，锁头砸在黑影眼眶上，幽蓝火焰一声熄灭了大半。
嗷——黑影发出尖啸，周身黑雾疯狂翻涌。
它甩开刀上的玄雷，反手抓住锁链，指甲瞬间涨长三寸，刺进链环缝隙。
韩林趁机从腰间抽出守剑玉牌，玉牌上的护青云周全五个字突然泛起金光——这是无咎师尊用毕生本源祭炼的，他曾说过不到生死关头切勿动用。
金光裹着玄雷符的余威，劈头盖脸砸向黑影。
陆雪琪的天琊剑同时刺中它后心，冰魄寒气顺着伤口往里钻。
张小凡的锁链更是勒住它脖颈，古篆在链环上亮起红光，像在灼烧什么无形的存在。
黑影的身形开始虚化，它最后看了眼张小凡手中的锁链，又扫过韩林胸前发烫的签印，突然笑了：有意思......你们以为赢了？
等本源吸尽那天......
话音消散时，天地重新亮了起来。
青云山的晨钟不知何时响了，余音在山间回荡。
韩林踉跄着扶住汉白玉栏杆，只觉眼前发黑——三日无敌的力量正在退去，本源流失的剧痛像潮水般涌来。
他摸了摸锁骨处的签印，发现那枚金色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陆雪琪扶住他的胳膊，天琊剑还在轻鸣：你本源损耗得太厉害......
我没事。韩林强撑着笑，目光扫过演武场——张小凡正蹲在地上，锁链已经缩回体内，但他的手还在抖，额角全是冷汗。小凡，你......
我听见有人喊我。张小凡抬头，眼底还残留着锁链的幽光，很熟悉的声音，像是......
轰——
韩林突然捂住心口。
他听见脑海里响起系统的警报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尖锐：逆命反噬预警......本源损耗超临界值......他望着逐渐散去的黑雾，喉咙发紧——刚才那一战，他大概用了半宿绘制地图时都没敢想的狠招。
可更让他不安的是，黑影消失前那抹笑意，还有张小凡锁链里的低语......
山风卷起几片残叶，落在韩林脚边。
他望着玉清殿台阶上被黑血腐蚀的深坑，又看了眼远处正在清点人数的田不易，突然觉得这一仗，不过是个开始。
韩林的指尖刚触到玉清殿的汉白玉栏杆，喉头便涌上腥甜。
系统警报声在识海炸响的刹那，他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那不是普通的痛，是本源被抽丝剥茧般扯碎的灼烧感，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铁签子，正一下下戳进他的命门。
韩师兄！陆雪琪的手及时托住他的腰。
她的指尖沾了他肩背的冷汗，天琊剑的寒光在身侧微颤，冰魄气息顺着掌心渡进他经脉，却只暂缓了三分痛意。
韩林咬着牙抬头，看见张小凡正从演武场跑来，锁链在他体内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某种远古凶兽在低吟。
防御...布阵。韩林的声音比山风还轻。
他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每一下跳动都带起本源流失的抽痛。
系统提示音还在继续：逆命反噬倒计时：一炷香。
本源损耗率78%，建议立即停止一切外力消耗。他攥紧陆雪琪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里，让田师叔带大竹峰守前山，苏茹师叔守后山，所有弟子按前日演练的九曜星阵结队——反噬时我护不住大家。
陆雪琪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韩林苍白的脸，想起三年前在祖师祠堂，他为解她体内寒毒强行签到时的模样，那时他也这样攥着她的手，说我没事。
可这次不同，他锁骨处的暗红签印正渗出黑血，像朵开在皮肤上的恶之花。我留下。她声音发狠，天琊剑地出鞘半寸，小凡去传令，我守着你。
雪琪。张小凡的手搭上她肩膀。
他锁链上的古篆还泛着幽光，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我去更快。他转身时，锁链在裤管里发出哗啦啦的轻响，那是他动用力量后的后遗症。
韩林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黑影消失前看张小凡的眼神——不是单纯的忌惮，更像是...确认。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屋檐。
韩林刚要再说什么，眼角突然瞥见山脚下的黑雾——那团本该散去的阴云里，竟还裹着个佝偻的身影！
他瞳孔骤缩，一把推开陆雪琪：那东西没走！
陆雪琪的天琊剑瞬间出鞘。
冰蓝色剑芒划破晨雾，却只斩中一片残影。
黑影的笑声从韩林背后传来，比之前更沙哑：想跑？韩林旋身挥出守剑玉牌，玉牌上的护青云周全金光暴涨，正劈在黑影心口。
黑影踉跄着后退，胸口露出个焦黑的窟窿，可那窟窿里翻涌的不是血肉，而是无数蠕动的黑虫。
你以为杀了我？黑影的声音里带着癫狂，我是命奴，是被命塔炼出来的死士——它突然扑向韩林，指甲穿透他的左臂，但我知道...你破的不是封印，是钥匙！
剧痛让韩林眼前发黑。
他反手掐住黑影的脖子，玄雷符在掌心炸开，金蛇般的雷光顺着对方皮肤窜入体内。
黑影的幽蓝火焰剧烈跳动，突然咧嘴一笑：你只是打开了一扇门...哈哈哈哈——话音未落，它周身黑雾突然凝聚成球，韩林本能地将其甩向空中。
爆炸声震得青云山抖了三抖。
黑雾散尽后，地上只剩一块巴掌大的玉简，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像活物般在石面上爬动。
韩林捂着流血的左臂蹲下，陆雪琪的剑刃立刻架在他头顶，防止有残余阴毒。
他捡起玉简时，指尖传来灼烧感，那符文竟在往他皮肤里钻。
系统，这是什么？韩林在识海低喝。
检测到未知符文，建议使用焚天之笔解析。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上了紧迫感。
韩林从怀中摸出那支暗红小笔——这是他在幻月洞签到时获得的，笔杆上刻着焚尽虚妄四字。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笔锋，笔尖刚触到玉简，符文突然活了过来，在空气中拉出银色光链，直窜进他识海。
一幅幅画面在韩林脑海里炸开：
命塔悬浮在混沌中，塔身刻满他曾见过的古篆。
塔底跪着无数身影，有的是青云弟子，有的是魔教妖人，甚至有他从未见过的洪荒巨兽——他们的头顶都悬着一根银线，连接着塔顶的二字。
然后，画面一转。
命塔突然裂开，银线化作流光，汇集成一道光柱，穿透层层时空。
光柱尽头，有双眼睛睁开了，瞳孔里流转着星河崩塌的景象。
这不可能...韩林的手剧烈颤抖。
他终于看清玉简里的文字：命塔非封，乃引。
以众生命运为引，开维度之隙，召观测者临世...
玉简突然自燃，化作一团黑雾。
黑雾在空中凝结成血字，每个字都像被鲜血浸透的利刃，刺得人睁不开眼：欢迎来到命运游戏，韩林。
山风突然停了。
青云山的鸟鸣、虫叫、弟子的脚步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韩林望着空中的血字，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正掐住他的喉咙——那不是敌人的威胁，更像是...某种存在发现了他的，正降下游戏规则。
陆雪琪的剑掉在地上。
她望着血字，声音发颤：韩林...那是什么？
韩林没有回答。
他能听见系统的警报声已经变成了尖叫，能感觉到本源反噬的剧痛正在加速——但更让他心寒的是，血字浮现的刹那，他后颈的签印突然发烫，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布阵！他突然暴喝，震得屋檐的瓦片簌簌落下。
陆雪琪被他的声音惊醒，立刻捡起剑冲向演武场。
韩林望着空中的血字，右手按在胸口的签印上，指节发白——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血字在风中轻轻晃动，最后一个字突然滴落一滴血珠，坠在韩林脚边的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小坑。
山风重新刮起时，韩林听见远处传来田不易的吼声：都听韩小子的！
快结阵——
而他的识海里，系统的警报声终于变成了：逆命反噬已启动，当前本源剩余量：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