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五年冬,长安未央宫宣室殿。殿外寒风呼啸,殿内却暖意融融,炭火熊熊。
靖难帝刘据端坐于御座之上,冕旒垂珠,不怒自威。阶下,一名身着翻毛皮袍、头戴貂帽的匈奴使者,正躬身而立。
他并非寻常使节,而是大单于狐鹿姑的亲信万骑长,只见这个年轻的万骑长眼神锐利如鹰,带着草原的粗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带来的,是狐鹿姑一份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交易”请求。
“尊敬的大汉皇帝陛下!”金哲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匈奴礼,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的恭敬,“我大单于狐鹿姑,向您致以长生天的问候!并带来一份厚礼与诚意!”
“哦?”刘据微微挑眉,声音平静无波,“单于有何厚礼?又有何诚意?”
金哲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大单于愿以三万匹乌孙上等战马——!!” 他刻意加重了“乌孙上等战马”几个字,“换取大汉精良之环首刀!强弩!铁甲——!!”
此言一出,殿内侍立的文武重臣无不色变!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
“三万匹乌孙战马?!” “环首刀?强弩?铁甲?!” “匈奴疯了吗?!” “此乃资敌!万万不可——!!”
刘据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冷笑:狐鹿姑,你终于亮出底牌了!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临行前的孤注一掷!用抢来的战马,换取能武装精锐、在西征路上披荆斩棘的利器!
他早已通过绣衣使者,洞悉了匈奴西迁的图谋和其内部物资的窘迫。这三万匹马,恐怕是狐鹿姑能挤出的最后家底了!
刘据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目光深邃地扫过阶下群臣的惊愕,最后落在金哲那张带着期盼与紧张的脸上。他心中飞速盘算着那份价值评估:
汉军制式近战利器!百炼精钢!一把优质环首刀,其价值在汉地可抵一匹普通役马!在匈奴眼中,其战略价值更远超于此!若按黑市价,一匹优质战马换一把刀,匈奴都算赚了!
强弩是汉军克敌制胜的核心机密!尤其是大黄弩、十石弩!制作精良,射程远,威力大!一张普通弩的价值,在汉地就远超千钱!在匈奴眼中,更是无价之宝!一张弩换两到三匹优质战马,都算保守!
铁甲 则是属于这个时代最顶级防护!汉军精锐的标志!一套完整的铁札甲,制作耗时耗材,价值连城!
在汉地,其价值远超十匹良马!对缺乏重甲的匈奴骑兵而言,一套铁甲就是战场上多一条命!其战略价值,无法用马匹衡量!
狐鹿姑想用三万匹马,换取这三样能极大提升其西征军战斗力的利器?简直是痴心妄想!这其中的价值鸿沟,如同天堑!
然而,刘据并未动怒。他看到了更深层的战略机遇:狐鹿姑的西迁,对汉朝而言,利大于弊!若能促成此事,并加以引导……
刘据放下茶杯,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单于……所求甚大啊!”
金哲心中一紧,连忙道:“陛下!三万匹乌孙战马!皆膘肥体壮!日行千里!乃我大匈奴压箱底之宝——!!”
“呵呵,”刘据轻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乌孙战马固然神骏!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环首刀!强弩!铁甲!乃我大汉国之重器!军之命脉——!!”
“岂是区区马匹可轻易换取——??如果我大汉振臂一呼言可用战马换之,恐怕会有数之不尽的小国部落争相换取。”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皇帝的裁决。
刘据缓缓站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大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金山”的位置。
“单于欲行大事!朕心知肚明——!!” 刘据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金哲耳边炸响!他脸色瞬间煞白!大单于的西迁大计,汉朝皇帝竟已洞悉?!
“交易可以!” 刘据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然!须依朕之条件——!!”
“其一!时间——!!” 刘据的手指重重敲在金山以西,“待单于举族西迁!尽数通过金山——!!”
“其部后队过山之日!便是交易之时——!!”
“在此之前!一兵!一甲!一矢!皆不得出关——!!”
金哲心中剧震!皇帝这是要将交易时间卡在匈奴西迁的咽喉上!待主力西去,后队过山,漠北空虚,汉军若有异动他不敢想下去!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其二!价格——!!” 刘据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决断,“三万匹马!换朕之兵器!甲胄!其价需重议——!!”
“环首刀!一把!换良马……两匹——!!” (市场价约1:1,刘据翻倍!)
“普通强弩!一张!换良马……五匹——!!” (市场价约1:2-3,刘据取上限并加码!)
“精铁札甲!一套!换良马二十匹——!!” (市场价约1:10+,刘据再翻倍!)
“此乃底价——!!”
“且!环首刀限供一万柄!强弩限供三千张!铁甲限供五百套——!!”
这里限制交易数量刘据也有更深层次的考量。严格控制数量,就是为了避免过度增强匈奴战力!
“什么——?!” 金哲失声惊呼!脸色由白转青!皇帝的开价,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远超他的预期!更远超任何可能的“市场价”!三万匹马,按此价码,仅能换得:
环首刀:柄 * 2匹\/柄 = 匹马的份额!
强弩:3000张 * 5匹\/张 = 匹马的份额!
铁甲:500套 * 20匹\/套 = 匹马的份额!总计:匹马的份额!
而他们只有三万匹马!这还不算皇帝限量供应!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舍弃部分装备,或者……加码!
“陛下!此价太高!太高了——!!” 金哲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挣扎,“我部倾尽所有仅三万马匹!按此价码恐难足数——!!”
“且铁甲五百套!杯水车薪——!!” 五百套铁甲,对于一支数万人的西征军来说,确实太少!
刘据看着金哲绝望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价高?高吗?” 刘据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此乃国之重器!非寻常货殖——!!”
“单于若觉不值大可不换——!!”
“朕绝不强求——!!”
刘据的以退为进,让金哲如坠冰窟!不换?大单于的西征军急需这些利器开道!没有精良的武器甲胄,如何攻破西方的坚城?如何对抗可能的重骑?这交易,他们不得不做!
“至于数量……” 刘据踱步回到御座,语气稍缓,“铁甲制作艰难!非朝夕可成!五百套已是朕倾力为之——!!”
“然!朕可额外开恩!” 刘据话锋一转,抛出一个诱饵,“若单于愿以其金帐亲卫所用之金刀十柄!作为添头……”
“朕可额外加供铁甲一百套——!!”
金哲瞳孔猛缩!金刀!那是大单于亲卫的荣耀象征!汉朝皇帝竟打这个主意!但……一百套铁甲!这诱惑太大了!
他脑中飞速权衡:大单于西迁成功,金刀可以再打造!但若因缺乏铁甲导致攻城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外臣需禀报大单于……定夺——!!” 金哲咬牙道,他知道自己无法做主。
“可!” 刘据大手一挥,“然!条件不变!时间!地点!价格!数量!皆依朕所言——!!”
“单于若应允!便遣使至金山之西约定地点交割——!!”
“若……不应……” 刘据目光陡然转冷,“则此议作罢——!!”
“送客——!!”
金哲浑浑噩噩地退出大殿,背后已被冷汗浸透。汉朝皇帝的条件,苛刻至极!时间卡在咽喉,价格高得离谱,数量少得可怜!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趁火打劫!是套在匈奴脖子上的枷锁!
然而,他更清楚,大单于……恐怕别无选择!西迁在即,急需利器!汉朝皇帝,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殿内,刘据看着金哲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谋略之光。
“大将军!”
“臣在!”
“传旨!少府!工官!全力督造!环首刀!强弩!铁甲!按朕所定数目——!!”
“诺!”
“张光!”
“臣在!”
“着绣衣使者!严密监控匈奴动向!尤其是其西迁进程!后队过金山之时!即刻飞报——!!”
“诺!”
“田千秋!”
“臣在!”
“拟旨!通告边郡!凡匈奴商队携金刀前来!皆放行!引至指定地点——!!”
“老臣遵旨!”
刘据缓缓坐回御座,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这场交易,他稳操胜券!
用汉朝相对“过剩”的军工产能,换取匈奴最宝贵的战略资产——优质战马!三万匹马,将极大增强汉军骑兵实力!
严格限制武器输出,尤其是铁甲!避免过度武装匈奴,使其在西征路上既能破开障碍达到消耗西方诸国的目的,又不至于强大到无法控制。
待匈奴主力西去,后队过山,漠北空虚再交易。届时,汉军可进可退!若匈奴履约,则得马;若匈奴有异动,汉军可趁虚而入,直捣龙城!
提供武器,实则是给狐鹿姑的西迁计划“加一把火”,加速其离开漠北,减少汉朝北疆压力!让匈奴与西方诸国互相消耗!
十柄金刀,不仅是战利品,更是打击匈奴士气的象征!
“狐鹿姑……” 刘据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风雪中的龙城金帐,“朕助你西行!望你一路走好!莫要回头——!!”
“这漠北草原!从今往后!当归我大汉所有了——!!”
未央宫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帝王深沉而冰冷的笑意。一场用金刀铁马为筹码,以万里江山为棋盘的宏大博弈,在靖难五年的寒冬,落下了关键一子。
匈奴的命运,在刘据精准的算计与冷酷的交易中,被推向了未知的西方。而汉朝的北疆,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