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亭深深呼吸,环顾四周。
四周的平民们或热切地看着她,或目光冰冷,或嬉皮笑脸。
原亭明白,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判决,然后确定她是好官,还是狗官。
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一直不出声的胡惊弦也在等待她的判决。
原亭看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什么是正义?
她咬牙,大声道:“这个女人无视交通秩序,逆行,撞人,打人。”
“数罪并罚,判处鞭刑50下,并赔偿那男子1个银币,立即执行!”
四周无数人大声欢呼:“城主万岁!”
那个女人疯狂大叫:“我没错!那个男人该打!是那个男人的错!”
她恶狠狠盯着原亭:“你是不是女人?你竟然帮助男人!你竟然跪……”
“啪!”
“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鞭落下,那个女人凄厉惨叫,嘴中骂人的言语咽了回去。
原亭脸色铁青,她猜得到那个女人想要骂什么,另一个位面中类似的言语多了去了。
她深深呼吸,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可还是非常生气!
她按照公平断案,那个女人凭什么骂她?
“啪!啪!”皮鞭不断地落下,那个女人只挨了5鞭就再也叫不出声,要不是挨了鞭子后会浑身抽搐,都不知道她死了没有。
那个女人每挨一鞭子,四周围观众就大声叫好,声音惊天动地。
原亭调整心情许久,转头道:“我们回城主府。”实在不想看到那个女人丑恶的嘴脸,哪怕那个女人会被皮鞭打得晕过去,她也不想看了。
她只有一个个充满胸膛的领悟。
原来,女人不一定都是温柔善良的;
原来,女人不一定是讲理的;
原来,女人也有暴力女的;
原来,女人明知道力气不如男人,也敢挑衅男人,殴打男人的;
原来,世上有暴力男,也有暴力女。
原来,不是以性别决定谁是受害者的。
……
城主府。
胡惊弦淡淡地道:“对今天一天的遭遇,有什么反省?”
原亭听着“反省”二字,暗暗叹气,果然做错了事情,可就是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她老老实实地道:“胡老师,我做错了那些事。”
喊“老板”有些过于轻佻,喊“殿下”有些过于肉麻,喊“伟大的愤怒之神”总有种荒谬感。
原亭规规矩矩喊“胡老师”,胡惊弦总不能与一个高中生计较称呼吧?
胡惊弦笑了:“你倒是老实。”
原亭丝毫不觉得这是夸奖,浑身紧绷。
胡惊弦道:“今天,你犯了几个错误。”
“第一,你不该穿这身衣服。”
原亭一怔,低头看自己的普通平民衣衫,干干净净,怎么就不对了?
胡惊弦淡淡地道:“田边,那个新队长鞭打佃农,可那些佃农完全不服。”
原亭点头,白痴都看出来了。
胡惊弦道:“你知道那些佃农为什么不服?”
她等原亭想了一会,这才道:“因为那个队长不像高高在上的‘老爷’。”
“那个队长与你一样,也没有穿华丽的衣服,温温和和的,一群人犯错,他只是随意打了几下。”
“所谓官威、官威,第一条就是穿官服,态度蛮横。”
“没有漂亮衣服,没有凶残的行为,谁认你是官?”
胡惊弦看着有些不以为然的原亭,道:“你在想,当官不该平易近人吗?”
“另一个位面中,官员个个穿着行政夹克,拿着保温杯,哪里穿着‘官服’,哪里凶残毫无人性了?”
原亭老实点头。
胡惊弦笑了:“不要信平易近人。”
“有的人‘平易近人’,是因为他手上满是鲜血;”
“是因为他有很多凶神恶煞的保镖跟着,稍有不顺就杀人全家;”
“是因为谁都知道,在他面前说错一句话,轻则失去工作、事业、地位,重则坐牢和枪毙。”
“平易近人是令人窒息的权力下才有的结果。”
胡惊弦看着原亭,道:“你先天不足。”
“你的年龄不足以令人觉得你有威望;”
“你是空降的,不足以令人惧怕你的过往;”
“你是胡某的人,胡某新篡位成功,民间不把我当回事,不足以令人惧怕你的背后。”
“若是你穿着普通衣服,连富贵二字都不沾,你还有什么令人敬畏的?”
原亭重重点头,她还没脱离社会到以为可以以德服人。
胡惊弦继续道:“所谓‘畏威而不怀德’,‘威’来自何处?来自于严刑峻法,来自于杀人如麻,来自于茹毛饮血。”
“在乱世是如此,在异世是如此,在和谐社会也是如此。”
“菜场里满脸横肉的卖菜大妈没人与她争辩,生意兴隆;温和的女孩子总是被人偷菜、抹零,亏本经营。”
胡惊弦认真地对原亭道:“在和谐社会能够讲理,是在国家的暴力机关保证之下的。”
“在这个异世界,你就是国家暴力机关的一份子,你的软弱就是国家暴力机关的软弱,就是讲理基础的缺失。”
“站在这个位置,你没得软弱的资格。”
原亭缓缓点头:“‘严打’之后,才能出行安全。”
胡惊弦继续道:“胡某与你说的衣服啊,严刑峻法啊,是胡某用鲜血得来的经验。”
“在大半年前,胡某在利摩日城堡已经因为‘穿衣不像贵族老爷,不像管家老爷,不像仆役老爷’,杀了一大批人,建了好几座千人以上的京观。”
胡惊弦盯着原亭,问道:“你知道京观吗?”
原亭一颗心怦怦跳,结结巴巴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京……观……”
胡惊弦看着惊慌的原亭,道:“现在,你该知道你今天犯的第二个错误是什么了。”
原亭颤抖着道:“我该杀了那个骂我的女人……”
胡惊弦笑了,道:“没错。”
“你要记住,世上的所有人都不讲理,世上的真理只有一个,那就是手中的刀子。”
“当你拿着刀子,世界就讲理了。”
原亭心中发苦,真的假的,穿越后没有宅斗宫斗真假千金,而是杀人立威?进度是不是过猛了?我想回去读一年级,谢谢。
胡惊弦笑道:“好了,好好消化这些,想不通就来问我,我们有的是时间。”
原亭乖乖离开。
胡惊弦微微叹气,原亭年幼不是问题,原亭是可怜的高三生,有没有成年都未知,但岑缨缨、瑞彻斯特·怀特又比她大了多少?
不少贵族和平民在原亭这个年纪都当爹妈了。
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原亭的问题,不,不该叫做问题,因为那不是原亭有某种缺点,准确用词应该是原亭太过幸运,穿越后的经历缺少了痛苦和绝望。
胡惊弦苦笑,说得好像原亭没有差点饿死似的。
与那些穿越后宫斗宅斗真假千金的穿越者比,原亭是地狱开局,刚穿越就差点饿死冻死,要不是遇到了她,原亭已经死了。
可这“冻死饿死”的惨痛经历,放在岑缨缨、瑞彻斯特·怀特等人身上,就出现了巨大的不足。
原亭没有见识过贵族随意强\/\/奸女人,没有见识过贵族随意抓奴隶,没有见识过贵族随意杀人;
原亭没有见识过佃农和农奴丑恶、卑鄙、自私、狠毒、吃人的嘴脸;
原亭没有经历过要么杀人,要么被杀的绝望……
所以,原亭的内心中是光明和善良的,她用和谐社会的规则和习惯对待这残酷的异世界。
胡惊弦对自己的残忍深深叹气。
她在努力将原亭变成与她们一样的暴力、残忍、黑暗和丑陋。
她就这么对待一个高三女生?
但这个世界毫不温柔,原亭想要活下去,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胡惊弦默默地抬头看天空。
其实,高中女生原亭还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她与原亭说过,她会教原亭怎么处理事务,原亭只需要记住她处事的原则和底线。
原亭应该老老实实将怎么处理“逆行打人案”交给她处理,然后记住她的原则和方式。
但原亭冒然自己处理了。
在原亭看来,这是“上级对她的考验”,她必须勇于承担责任,哪怕出错。
但在“上级”看来,原亭过于菜鸡了,连领导意图都没有领悟。
这个缺点过于职场化,高中生完全不需要在意这点,也有足够的资格犯这个错误。
……
某个城市。
岑缨缨冷冷地看着百余个衣衫华丽的贵族,淡淡地道:“我以前喜欢白色的裙子……”
百余个贵族战战兢兢地看着岑缨缨,丝毫不敢搭话。
岑缨缨果然继续道:“……可那件裙子在杀了几百个贵族后,变成红裙子了。”
百余个贵族低头看地面,有人惧怕无比,来了个杀人魔;有人不屑一顾,吹牛谁不会啊。
岑缨缨继续道:“我知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成为瓦卢瓦王朝的主宰,你们很多人都不服。”
“你们的领地是祖先用鲜血换来的,凭什么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一句话就夺走?”
百余个贵族脸色微变,更加不敢抬头。
有贵族娴熟地挤出笑容,道:“城主大人怎么这么说?我们对伟大的愤怒之神胡惊弦殿下忠心耿耿。”
岑缨缨微笑着道:“现在,我给大家一个证明自己对伟大的愤怒之神胡惊弦殿下忠心耿耿的机会。”
“所有人到我面前高呼divano hu Jing xian,但凡不忠诚的,心怀叵测的……”
岑缨缨笑着道:“……就杀了筑京观。”
百余贵族脸色大变,然后竭力挤出笑容,道:“好主意。”
一个老年贵族慢慢地走出人群,站在岑缨缨面前,眼中满是热泪和忠诚,大声道:“divano hu Jing xian!”
岑缨缨鼓掌:“很好,是个忠诚的。”
一群贵族瞬间放心,还以为岑缨缨有什么检验忠诚度的法术,原来纯属唬人。
又是一个老年贵族站在岑缨缨面前,眼神中闪着忠诚的光芒:“divano hu Jing xian!”
岑缨缨果然又到:“很好,下一个。”
一个又一个贵族上前喊口号,从老年贵族到中年贵族,渐渐轮到青年贵族们。
一个年轻的男贵族站在岑缨缨面前,大声道:“divano hu Jing xian!”
就要离开,岑缨缨厉声道:“对伟大的愤怒之神毫无忠诚和敬意,杀了!”
那年轻的男贵族猛然转头:“你……”
“噗!”
那年轻的男贵族的人头落地,脖颈处鲜血狂涌。
无数贵族大声尖叫。
岑缨缨淡淡地道:“下一个。”
一群年轻的贵族死死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根本不敢上前。
岑缨缨笑了:“看来个个都对伟大的愤怒之神不忠诚啊……”
好几个年轻的贵族反应极快,抢到岑缨缨面前,大声道:“divano hu Jing xian!”
其余年轻的贵族迅速反应过来,急忙再次排队呼喊口号。
一个年轻的男贵族眼中精光四射,胡惊弦,我必杀汝!
他恭敬地走上前,道:“divano hu Jing xian!”
岑缨缨笑了:“杀了!”
“噗!”
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岑缨缨温和地笑着:“果然有很多人对伟大的愤怒之神不忠诚啊。”
全城的平民惊恐又欢喜地看着,狗咬狗,真是太好了,可惜回家没鸡吃。
片刻后,所有贵族完成了“测试”,有七个年轻的贵族被杀。
全城平民兴奋无比,杀了七个呢,真好。
岑缨缨也笑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她看着全城的平民,刺头必须杀干净。
当日,平民中215人被杀。
岑缨缨筑京观,以纪念今日的美好屠杀。
全城贵族和平民崇拜地看着岑缨缨,城主大人真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