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小巷的风比往常更安静,老陈杂货铺的风铃还挂在玻璃门上,却没了之前“叮铃”作响的热闹——步云推开店门时,风铃只轻轻晃了晃,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沉寂。
店里的一切都和他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动。柜台还是老样子,上面摆着修到一半的老式机械表,表盘的玻璃没装,细小的齿轮散落在淡蓝色绒布上,旁边放着一把磨得发亮的修表镊子,镊子尖还夹着半片没安好的零件;柜台上的粗瓷茶杯里剩着半杯茶,茶水早已凉透,杯底沉着几片干枯的“老叶子”,是老陈之前泡给步云喝的那种;墙上挂着的老照片也还在,照片里穿粗布长衫的老人(老陈的师父)抱着镇魂木,站在石碑前,笑容温和得和老陈如出一辙。
可就是这份“一模一样”,更让人觉得空荡——没有了老陈坐在柜台后慢悠悠擦木头的身影,没有了他递来热牛奶时的那句“快过期的,别嫌弃”,没有了他修表时偶尔哼起的老歌,整个杂货铺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冰冷的物件,诉说着曾经的温暖。
步云走到柜台前,轻轻拿起那把修表镊子。镊子很轻,却带着老陈的体温,他能想象到老陈握着它,小心翼翼夹起米粒大小齿轮的样子,指尖的老茧蹭过镊子,留下岁月的痕迹。他又看向那杯凉透的茶,伸手碰了碰杯壁,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老陈递来的那杯热茶,热气裹着清苦的味道,驱散了当时的疲惫,也温暖了他这个“异乡人”的心。
“陈叔……”步云轻声呢喃,声音在空荡的店里回荡,却没人回应。他绕到柜台后,蹲下身,看着老陈之前放镇魂木核心的抽屉——抽屉没锁,轻轻一拉就开了,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还留着镇魂木核心的印记,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就是装界域罗盘的那个。
他伸手想摸那个印记,指尖却碰到了抽屉角落的一个硬物——是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日记的封面已经磨损,边角泛白,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步云小心翼翼地拿出日记,轻轻翻开,里面是老陈的字迹,工整而有力,记录着他三十年的守界生活。
前几页写的是日常琐事:“今日修好了张婶的老怀表,她送了两个自家种的西红柿,很甜”“南区菜市场的苹果降价了,买了两斤,放软了好吃”“蚀魂影又在巷口出现,用螺丝刀解决了,没惊动任何人”……字里行间满是平凡的温暖,看不出半点“守界人”的沉重。
步云一页页往下翻,日记的内容渐渐变了,开始记录灵能节点的变化:“龙骨山的灵气波动弱了些,黑暗能量又靠近了”“古河道的转化阵还在运作,得想办法提醒那小子(步云)注意”“看到小越用平衡之力净化影怪,心里踏实多了,师父说的希望,好像真的来了”……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步云去龙骨山的前一天。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字迹比之前更用力,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期待:“看到小越身上的光,就像看到师父说的希望……这世界,终会好起来的。”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日记的纸页上,晕开了墨迹。步云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老陈的字迹上,也滴在抽屉的绒布上。他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老陈到最后,想的还是这个世界,想的还是他这个“传人”,想的还是那份守护的希望。
他想起老陈笑着说“修个手机而已,不用这么破费”,想起老陈偷偷塞给他“老叶子”时说“能睡个好觉”,想起老陈最后消散在白光中时说“好好守护这个世界和你的伙伴”……那些平凡的日常,那些不经意的关心,那些郑重的托付,此刻都变成最锋利的刀,扎在他的心上,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柜台的老照片上,也落在步云的身上。照片里老陈师父的笑容,和记忆里老陈的笑容渐渐重叠,温暖却又遥远。步云轻轻合上日记,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又将修表镊子和散落的齿轮放回绒布上,像老陈只是暂时离开,还会回来继续修那块没完成的表。
他最后看了一眼杂货铺,看了看柜台、茶杯、老照片,看了看这个老陈守护了三十年的地方,然后轻轻带上店门。风铃再次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和他告别,也像是在为老陈送别。
走出小巷,步云握紧了口袋里的界域罗盘,罗盘传来的微弱温度,像是老陈还在身边。他抬头看向天空,夕阳正缓缓落下,染红了半边天,虽然短暂,却带着温暖的光芒,像老陈留下的希望,也像在提醒他:悲伤过后,还要继续前行,还要带着老陈的希望,守护好这个他用生命换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