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
贺家那栋充满了庄严肃穆气息的将军小楼里,灯火通明。
一场决定着萧荆未来命运的“鸿门宴”,正式拉开了序幕。
宽大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上层社会的、充满了矜持与疏离的压抑气息。
贺家的所有核心成员都已正襟危坐。
——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贺家的定海神针,那位不怒自威的铁血将星——贺振邦。
——坐在他身旁的则是那位出身于书香门第,一向眼高于顶,脸上始终挂着一副“你们都配不上我孙子”的挑剔表情的贺老夫人。
——再往下便是贺云屹那位同样出身于高知家庭,将“大家闺秀”的体面看得比命还重的母亲,和他那几个同样身居高位,眼神里充满审视与看好戏意味的叔伯婶婶们。
整个场面与其说是一场温馨的家宴,倒不如说是一场针对一个“外来者”的最高级别的联合公审。
而作为这场“公审”的绝对主角,萧荆则像一个与周围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异类,静静地坐在贺云屹的身边。
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冰冷模样,仿佛周围那些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女孩都如坐针毡的审视目光,对她而言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宴会开始,一场充满绵里藏针的“盘问”也随之展开。
“小荆是吧?”贺云屹那位看起来温柔娴静,实则最是尖酸刻薄的三婶第一个开了口,她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用看似关切的语气问道,“听云屹说你是从乡下来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极其恶毒,一上来就直接往人最痛的伤口上撒盐。
然而,萧荆却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平静地回答道:“没了。”
“哦……哦,这样啊。”三婶被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简短回答给噎了一下,随即又不死心地追问道,“那……那你之前都是靠什么过活的啊?看你这身子骨,也不像是会干农活的样子啊?”
“打猎。”萧荆言简意赅。
“打……打猎?”三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夸张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哎哟喂!一个女孩子家,舞刀弄枪的,那多危险啊!这可不行!进了我们贺家的门,可就不能再干这种粗活了!女孩子家,还是要学点相夫教子、勤俭持家的本事才行!”
面对这充满性别偏见和阶级优越感的“教诲”,萧荆依旧面无表情。
她甚至都懒得再开口,只是将“言多必失,沉默是金”这个黄金法则贯彻到底。
无论对方问什么,她都用最简短的词语回答,或者干脆不回答。
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贺家那几个本想好好“敲打”她一番的女人们,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一个个都被憋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整个餐桌上的气氛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冰冷,几乎快要降至冰点。
就在这时——
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的最高“审判官”——贺振邦,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了那个从进门开始就始终表现得不卑不亢的瘦削身影。
“丫头。”
他的声音很沉很缓,却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我们贺家,是将门。”
“讲究的是纪律,是规矩。”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仿佛要将萧荆的灵魂都给彻底剖开。
“你那一身从山野里带来的,无法无天的江湖习气,既然进了我贺家的门,就得改!”
这句话掷地有声,像一道最终的审判,也像一个大家长对一个不懂事晚辈的最后通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萧荆的身上!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们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在面对贺家真正的“天”时,还敢不敢像刚才那样嚣张!
就连一向护短的贺云屹,此刻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站出来,替自家这个“惹祸精”顶罪的准备!
然而——
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这位军区最高首长的雷霆“教诲”,萧荆竟然连一丝一毫的紧张和畏惧都没有。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那双冰冷的眼皮,用近乎于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
“您,老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像是被一道天雷给当场劈中了一样,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个疯了的丫头,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贺老爷子……老了?!
贺云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刚想站起来替萧荆求情,而主位之上,那位戎马一生、说一不二的铁血将星,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也瞬间布满了骇人的阴云!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当面顶撞过了!
尤其还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就在他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一刹那,那个仿佛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的少女,在那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瞬间变得危险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地补充完了她的后半句话。
“您那个时代的战争……”
她顿了顿,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闪烁着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看透了历史变迁的沧桑与睿智。
“……已经过去了。”
“现在,是新的时代。”
“而新的时代,需要新的规矩和新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