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狗最终是被他那几个胆小如鼠的同伙,给架着拖走的。
一场轰动全村的闹剧,就此落下了帷幕。
但它所带来的余波,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的焦点,无一例外,都是那个紧闭着院门的萧家孤女。
她那狠辣的手段,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以及那句“再有下次,就不是吊着这么简单了”的警告,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恐惧,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而作为杏花村的“大家长”,村长萧长根,此刻的心情,最为复杂。
他看着萧荆家那扇紧闭的大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丫头,就像一根扎进杏花村这潭静水里的硬刺,让他坐立难安。
放任不管?不行。任由她这么“无法无天”下去,村里的规矩和秩序何在?他这个村长的威严何在?
严厉处置?更不行。一来,她占着理,是赵二狗等人偷窃在先;二来,她烈士遗孤的身份,是一道护身符;最关键的是,萧长根毫不怀疑,真把这丫头惹急了,她那把豁了口的砍刀,说不定真敢往人脖子上招呼。
思来想去,萧长根决定,他必须亲自上门一趟。
这不仅仅是为了解决问题,更是为了维护他作为村长,最后的“体面”。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周围还没散去的村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沉声道:“都散了!都散了!一个个不干活,都杵在这儿干啥?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说完,他拄着那根象征着身份的拐杖,深吸了一口气,独自一人,朝着萧荆家的院门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村里最有权威的人,能不能降得住那个“活阎王”。
萧长根走到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那面高高挂起的兔子皮,还在风中微微晃动,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他定了定神,抬起手,用拐杖,“笃笃笃”地,敲了敲那扇紧闭的木门。
“萧荆!开门!我是村长!”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威严而又平稳。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萧长根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萧荆!我知道你在家!开门!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作为当事人,总得有个说法!”
这次,门内,终于传来了一丝动静。
“吱呀——”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萧荆那张瘦削而又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了门缝后面。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萧长根的身上。
没有畏惧,没有恭敬,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萧长根被她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摆出长辈的架子,沉声道:“萧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影响有多坏?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人吊一夜?这是犯法的!幸好没出人命,要是出了人命,你担待得起吗?”
萧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他们,是来我家做客的吗?”
一句话,直接将萧长根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是啊,赵二狗是小偷,是强盗。对于强盗,难道还要客客气气地请他喝茶不成?
萧长根被噎得老脸一红,强行转换话题道:“就算他们不对在先,你也不能用这种手段!村里有村里的规矩,你可以来找我,可以去公社报案!你这样,是无组织,无纪律!”
萧荆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嘲讽。
找你?
原主快被饿死的时候,你这个村长在哪里?
她的抚恤金被霸占的时候,你这个“大家长”,又在哪里?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没有必要。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萧长根所有的说教、敲打和试探,都挡了回去。
言下之意,很明确。
赵二狗他们,犯了我,所以,我才犯了他们。
只要没人来招惹我,我也懒得去理会任何人。
萧长根彻底没话说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少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他所有的权威、经验和手段,在她面前都变得毫无用处。
最终,他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算是给自己,也给全村人找了个台阶下。
“唉……你这孩子,性子太犟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拄着拐杖转身,有些落寞地离开了。
萧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地关上了门。
这场最后的“体面”,终究还是没能维持住。
但对她而言,这也算是一种表态。
她向这个村庄,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
我的世界,有我自己的规则。
你们,最好别来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