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话像定海神针,稳住了我瞬间翻涌的心潮。他将那紫檀木匣重新用油布包好,放入一个更不起眼的书箱底层,动作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此事蹊跷,牵扯可能甚广,需得从长计议。”他坐到我身侧,握住我依旧有些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冷静,“温家那边,当年既是‘托付’,想必知情。但时隔多年,他们刻意隐瞒,甚至李代桃僵将你送入侯府,其中必有隐情,贸然询问,只怕打草惊蛇,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力量和温度,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他分析得对,温家父母对我,从未有过真正的舐犊之情,更多是权衡利弊。若我身世真有那般忌讳,他们绝不可能轻易吐露真相。
“那……这玉佩和信……”我抬眼看他,心中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感。这轻飘飘的几页纸和一块冷玉,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信与玉,是关键,也是隐患。”萧衍眸光深邃,指尖在桌上轻轻叩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信中语焉不详,只提及‘局势危殆’和‘凭此相认’。这‘局势’所指为何?‘相认’的对象又是谁?是血亲,还是旧部?”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查清这玉佩的来历,以及这信笺笔迹的源头。此事需暗中进行,不能动用明面上的人脉,以免引起注意。”
我明白他的顾虑。我们刚刚以“休养”之名离开京城权力中心,不知多少双眼睛还在暗中盯着。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被放大解读,引来祸端。
“我在江南倒是有几个信得过的、不涉朝堂的故交,”萧衍沉吟道,“可以请他们帮忙暗中查访这玉佩的纹饰和玉料出处。至于笔迹……”他看向我,“需要找到温母早年更多的亲笔信件进行比对,确认这藏起来的信是否出自她手。若是,则说明温家是核心知情人;若不是,那这封信的来源就更值得深究了。”
他的思路清晰缜密,一步步将迷雾拨开。我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心中那份因身世突变而产生的惶惑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笃定所取代。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有他在身边为我筹谋。
“夫君,”我轻声开口,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若……若我当真并非温家血脉,甚至……甚至牵扯到一些不好的往事,你会……”
“不会。”他打断我,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他转过头,深邃的眸子牢牢锁住我,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坚定与温情,“我说过,无论你是谁,来自何处,你只是我的知知,是我萧衍明媒正娶的夫人。过往如何,并不重要。”
他伸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指尖温热:“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你只需记住,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
他的话如同最温暖的壁垒,将外界所有可能的风雨都隔绝在外。我鼻尖一酸,投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夕阳的金辉穿透云层,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与书房内沉水香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我们相拥着,都没有再说话。身世的谜团如同水底暗礁,悄然浮现,但此刻,在这江南水乡的静谧一隅,在他的怀抱里,我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踏实。
我可能并非温家亲生,这个认知让我的人生轨迹似乎发生了某种偏移。但幸运的是,命运的航道旁,有他这盏永不熄灭的灯塔。无论来路如何迷雾重重,只要有他引领,我便无所畏惧。
未来的路,或许会因为这道突然出现的身世线索而变得更加复杂难测,但我知道,我和他,将共同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