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听雨轩内一片静谧,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榻上之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萧衍再次沉沉睡去,这次似乎比先前安稳了些许,但眉心依旧微蹙,显见伤处的疼痛仍在持续。我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守在榻边。
揽月轻手轻脚地端来温水与干净的软巾。“夫人,您守了一夜了,去歇歇吧,这里奴婢来守着。”她看着我眼底的青色,担忧地小声劝道。
我摇了摇头,接过她手中的铜盆。“不必,我来。”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然决定要照顾他,便要亲力亲为。
我用温热的软巾,极其轻柔地擦拭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指尖偶尔掠过他散落在枕上的墨发,触感冰凉而顺滑。他似乎在梦中有所察觉,微微偏了偏头,无意识地蹭了蹭我的手指,那细微的、带着依赖意味的动作,让我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奇异的柔软。
林慕白留下的汤药煎好了,浓郁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我小心地将萧衍扶起些许,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他比看起来要重得多,全身的重量压过来,让我有些吃力,却又不愿假手他人。
“哥哥,喝药了。”我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将温热的药碗凑到他唇边。
他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本能地抗拒着那苦涩的味道,薄唇抿得紧紧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落些许。我耐心地一遍遍低声哄着,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用软巾擦去他下颌的药渍,又重新将碗沿凑近。
许是听到了我声音里的焦急,他终于微微张开了嘴。我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药汁喂了进去。看着他喉结滚动,将汤药咽下,我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
喂完药,他靠在我怀中,呼吸似乎顺畅了些。我没有立刻将他放平,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低头便能看见他安静的睡颜,长睫低垂,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难得的脆弱。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跳跃,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挺直鼻梁上细小的绒毛。鬼使神差地,我抬起手,用指尖极轻地拂开他额前一缕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就在这时,他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
我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手僵在半空,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想将他扶正躺好。
他却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按住了我欲抽离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我动弹不得。
“别动。”他声音依旧低哑,带着初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这样……挺好。”
我僵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他说挺好?
他就这样靠在我怀里,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找到了一个极其舒适的姿势,连那微蹙的眉心都似乎舒展了些许。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带来一阵阵微麻的痒意。
我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和温度,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与满足感油然而生。先前那些因身份、因权力而产生的距离感,在这一刻,被这种最简单直接的依靠与信任彻底消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黏稠。
揽月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人,阳光静谧,岁月安然。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稳,一只手依旧被他握着,另一只手则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仿佛这样就能将我的力量传递给他,驱散他的疼痛。
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在这无声的陪伴与悉心的照料中,某种情感在以惊人的速度滋生、蔓延,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住两颗靠近的心,越收越紧。
感情,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