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墨的意识是在一阵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冷香的气息包围中逐渐回笼的。
身体里那股仿佛要把他撕裂的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和空洞感,但至少意识是清醒的。
他没急着睁眼,先是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一下周围。
他好像躺在一个类似医疗舱的地方,身上连接着一些软管和感应贴片。
而最让他心安的是,一只微凉而熟悉的手,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指尖传来的力度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疼,但却奇异地带来了安全感。
是江执判。
他就在旁边。
季寻墨心里一暖,刚想动动手指回应一下,就听到了李安部长压低了的声音,似乎是在对江墨白说话。
他立刻决定——装睡。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要听到的对话非常重要,尤其是关于江执判的。
果然,李安先是对于小伍、秦茵和楚珩之说道:“行了,情况暂时稳定了,但需要绝对静养。你们仨别在这儿围着了,该训练训练去,别耽误正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于小伍还想说什么,被秦茵拉了一下,楚珩之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检测舱的方向,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于小伍和秦茵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安又对于小朵说:“小朵,你去把我办公室桌上那份关于能量缓释材料的报告拿过来,顺便跟异态生物研究部那边对接一下最新数据。”
于小朵应了一声,也快步离开。
转眼间,临时监护室里就只剩下躺在检测舱里装睡的季寻墨,坐在旁边紧握他手的江墨白,以及站在一旁的李安。
李安走到江墨白身边,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难掩疲惫的侧脸,叹了口气,语气严肃起来:“好了,现在该谈谈你的事了。”
季寻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耳朵竖得像天线。江执判有什么事?
李安指了指江墨白依旧握着季寻墨的手:“既然已经确定他体内就是∞-2,那事情反而简单了。∞-1和∞-2之间的共鸣是双向的,是最高效的能量稳定途径。理论上,只要你们保持肢体接触,就能有效缓解你的磁力紊乱。”
江墨白沉默的听着,没反驳,但握着手的手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李安看着他这副样子,挑了挑眉,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点戏谑和恨铁不成钢:“或者,再直接一点,更高效一点——你用你的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去碰碰他的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从生物学能量交互的角度看,黏膜接触的能量传递效率远高于皮肤接触。懂我意思了吗?”
检测舱里,装睡的季寻墨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幸亏隔着舱壁别人看不见。
李、李部长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那不就是......亲、亲......
江墨白显然也听懂了。他握着季寻墨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几秒,就在李安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沉默拒绝讨论这种“不必要”话题时,江墨白却开口了。
语气是一贯的平静无波,问出了一个让李安差点绝倒的问题:
“......然后呢?”
李安:“???”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然后?还有什么然后?!能量稳定了就行了啊!你还想有什么然后?!洞房花烛夜吗?!”
江墨白似乎被李安的激动弄得有些不解,但还是坚持问道:“接触之后,能量稳定流程的具体步骤是什么?持续时间?是否需要配合其他辅助措施?”
李安扶额,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牛弹琴,不对,是对着一台只有逻辑没有情感的高级计算机讲生理卫生课。
她没好气地转身,假装要走:“步骤就是你亲上去!持续时间看你俩心情!辅助措施就是别被打扰!算了,我跟你说不通,我走了!”
她刚迈出一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回身,盯着江墨白,眼神锐利:“等等......江墨白,你刚才那么问......该不会......你已经试过了吧?”
江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没有。”
李安眯起眼睛,像只发现了猎物的狐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调你们宿舍走廊的监控?看看某些人晚上是不是......”
“我不信。”江墨白打断她,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倔强。
或者说是一种被戳穿心思后的负隅顽抗?尽管他真没有亲过。
他在某些方面,尤其是在涉及季寻墨和他之间那些难以用逻辑界定的事情上,有种异乎寻常的固执。
李安看着他这副“死不承认”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无奈地摆了摆手:“行行行,你没有,你清高!反正方法我告诉你了,用不用随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再去看看其他数据!”
说完,她真的转身离开了监护室,留下江墨白一个人和某个装睡的人在原地。
监护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江墨白沉默的坐着,目光重新落回季寻墨脸上,看着少年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季寻墨正在拼命控制不要露馅。
他握着季寻墨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过了一会儿,监护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厉战。
厉战的脸色依旧严肃,但看向检测舱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走到江墨白身边,沉声道:“他的情况,李部长大致跟我说了......这件事非同小可。”
江墨白抬起头,看向厉战。
厉战继续道:“按照原计划,他们的‘交流学习’只剩最后几天。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显然不适合再接受任何高强度训练,甚至需要长期处于能量稳定监控下。我的建议是,‘交流’期限延长一年。执行者总部拥有最完善的能量屏障和最严格的纪律,有利于他的恢复和稳定。这也是为了基地的安全考虑。”
厉战的话有理有据,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江墨白沉默了片刻。他当然知道厉战说的有道理,∞-2碎片在季寻墨体内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必须严加管控。
留在执行者总部,确实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但是......一年。
他想起之前那短短几周,自己夜间逐渐加剧的紊乱和需要依赖稳定剂的感觉。如果再来一年的话......
他看着检测舱里“昏睡”的季寻墨,少年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脆弱的侧脸,最终,理性还是压倒了一切。
“......可以。”江墨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就按你说的办。延期一年。”
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个人情绪,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决策。
厉战似乎有些意外他答应得这么干脆,点了点头:“好。相关手续我会处理。”
他看了一眼江墨白依旧紧握着季寻墨的手,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监护室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江墨白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许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检测舱里,全程“装死”的季寻墨,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2碎片?在自己体内?还要因为这东西在执行者这边再待一年?!江执判还答应了?!
还有......李部长说的那个“高效稳定能量”的方法......~
少年的脸颊在黑暗中烫得惊人,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腔。
这一年,看来是注定没法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