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墨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布料在他指腹下皱成一团。
江墨白去洗澡了,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
他瞥了眼季寻墨紧绷的背脊,随手将毛巾搭在椅背上。
“江执判。”季寻墨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我只得了第二名。”
他说完就后悔了,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明明知道江墨白早已知晓结果,却还是像个考试失利的孩子般,硬要亲口再承认一次失败。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
江墨白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
这是在求他安慰吗?
“嗯。”
江墨白应了声,走到他面前。发梢的水滴落在季寻墨手背上,凉得他微微一颤。
季寻墨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抬头,却撞进江墨白平静的目光里。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深潭般的墨色。
没有他预想中的失望,反而带着几分他读不懂的情绪。
两人的位置变了,人却没变。
“您...不生气吗?”季寻墨声音更低了。
江墨白微微偏头,一缕半干的头发垂落额前。
“为什么要生气?”
第二名怎么了,第二名说明你找到了你自己的短板,你能够有针对性的弥补他,这不是一件很令人快乐的事情吗?
江墨白心里这样想,手里拿着毛巾使劲搓了搓季寻墨头顶上的毛。
让他明天早上6点多就起来的“仇”必须得报一下。
季寻墨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料到这个。
江墨白的指尖带着刚沐浴后的温热,动作却有点借机撸毛的意思,让他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我...我本来可以...”
我本来可以拿第一的。
“秦茵的枪比你快0.3秒。”江墨白突然道,“但你的变向角度比她精准5度。”
季寻墨睁大眼睛。江墨白不仅记得比赛细节,甚至计算到了这种程度?
“第二名...”江墨白的手滑到他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说明还有进步空间。”
季寻墨的呼吸滞住了。江墨白的掌心贴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温度透过相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来。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且。”江墨白的声音突然放轻,“你说这个...”
他俯下身,带着薄荷味的吐息拂过季寻墨耳尖:“是在求我安慰你吗?”
江教授曾告诉过他——人类有时的行为就像是“异变者”缠脑花,做完发现自己不吃脑子一样迷惑。
人造人不是特别能理解人类有时的迷惑行为,所以他理所应当的把季寻墨此时的行为归结成人类幼崽索求安慰。
季寻墨浑身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江墨白的脸近在咫尺,近到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月光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平日里冷峻的线条都柔化了。
“我、我没有...”季寻墨结结巴巴地否认,却因为江墨白突然的靠近而向后仰,手肘撑在了床铺上。
江墨白顺势逼近,膝盖抵在床沿,将他困在双臂之间。这个姿势让季寻墨不得不抬头看他,视线所及是江墨白微微敞开的领口,隐约可见锁骨凹陷处还缀着未干的水珠。
“说谎。”江墨白低声道,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耳垂,“你每次紧张,这里都会红。”
季寻墨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想对自己的监护人说——不是的,但他又不想告诉他,耳朵红都是因为害羞。
“第一名很好,”江墨白看着他的眼睛,“第二名也不错。”
季寻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入一个带着洋甘菊花香的怀抱。江墨白的下巴抵在他发顶,睡衣布料下的心跳平稳有力。
这个拥抱比想象中更久,久到他能数清江墨白呼吸的节奏。
“下次拿第一。”江墨白松开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还会有奖励。”
“现在,睡觉,你该休息了。”
季寻墨呆坐着,直到江墨白掀开被子钻进去,季寻墨才如梦初醒般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他摸着自己仍在狂跳的心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墨白似乎误会了什么,而他竟然...并不想澄清这个误会。
……
季寻墨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
—气的睡不着。
下午那波他就应该虚晃一招,然后再这样那样就能赢下比赛啊!
自己什么垃圾操作。季寻墨气得自己骂自己,愤愤的翻了个身,并没注意到自己正对着的江墨白的后背。
他脑子里还在回放白天那场耻辱的比赛。
闻人镜那个空翻太阴了,秦茵的突刺角度刁钻,楚珩之的磁场干扰更是烦中烦。
床垫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季寻墨瞬间僵成木板,立刻闭上眼装睡,呼吸刻意放得绵长。
他感觉到江墨白翻了个身,温热的吐息拂过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下一秒,一双手臂环过他的腰,将他往后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后背,下巴抵在他发顶,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
“!!!?”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借着月光看见江墨白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根本没醒。
这算什么?睡相不好?还是......
季寻墨脑内瞬间闪过八百种可能性,最后定格在“这一定是执判官保护人事幼崽的本能反应”上。
他试着往外挪了半寸——
“嗯......”江墨白在睡梦中皱眉,手臂收得更紧,直接把他按在胸口。
季寻墨的脸贴在江墨白睡衣上,鼻尖全是洋甘菊沐浴露的味道。
还有一种……很淡很淡的清香,他形容不上来那种味道,却和记忆中母亲身上的香味十分相似。
他听见头顶传来均匀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震得他耳膜发麻。
季寻墨浑身僵住,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江墨白的胸膛紧贴着他脸颊,隔着两层睡衣都能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心跳。
——不是他钻过去的。
是江墨白主动抱的我。
这个认知让季寻墨耳尖发烫。
要死。这怎么睡。
他僵着脖子不敢动,生怕吵醒对方。结果江墨白在梦里又蹭了蹭他发顶,含糊地咕哝了句:“......别动。”
季寻墨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这是睡迷糊了把他当抱枕?还是执判官式哄睡服务?
他偷偷抬眼,江墨白的睡颜近在咫尺。
平日里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微微放松,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看起来居然......有点柔软。
季寻墨鬼使神差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如果这时候说破,江墨白肯定会因为面子立刻松开手,说不定还会板着脸教训他“好好睡觉”。
季寻墨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这个怀抱。
江墨白的体温像一张网,将他那些辗转反侧的不安一一捕尽。
反正不是他钻过去的,那他就心安理得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