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从青梅竹马到不死不休，夹在这中间的，是儿子的性命，是家族的野心，是权力的欲望，是无数个日夜积累的猜忌与怨恨......
早已理不清，算不明。
养心殿外的宫女太监，包括方如虹全都被控制了起来。
苏承罡带着一支精英部队，手持皇后的金印，径直来到了养心殿门口，和皇帝的亲兵互相对峙了起来。
时间到了。
她的哥哥的怒吼声，已经不再给她犹豫和回顾的时间。
南晟也听到了这毫不掩饰的兵戈之声。
他脸上的痛苦与追忆瞬间收敛，表情里夹带着帝王的震怒，和一丝了然。
他看着站在榻前的苏凤姻，声音虽因虚弱而沙哑：
“苏凤姻！外面......是何动静？！你......你们苏家，当真要行这大逆不道，谋反篡位之事？！”
苏凤姻眼底最后一丝迷茫被决绝取代。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挺直了脊背，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甚至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
“谋反？”
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快意，“陛下，您缠绵病榻已久，龙体欠安，早已无力处理朝政，致使天下动荡，人心惶惶。臣妾此举，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南家的天下能够平稳传承下去，请您......早日退位让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南晟那灰败的脸色，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仁慈。
“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只要你肯写下退位诏书，立旭儿为太子，并由我兄长辅政，我或许......还能让你走得体面一些，保留你身为天子最后的尊严。”
“体面？”
南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胸腔震动，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
“朕乃天子，需要你一个毒妇来赐予体面？苏凤姻，你真是......让朕恶心！”
他止住笑，眼神微微眯起，说道：“朕可以死，但朕要死个明白！告诉朕，这一切，从何时开始？恒儿之后，你究竟恨了我多久？！”
到了这个地步，苏凤姻也觉得无需再隐瞒。
她看着这个即将走向末路的帝王，心中涌起一股将隐秘和盘托出的快感。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苏凤姻的声音带着怜悯，“自从我知道，我的恒儿，不是死于什么劳什子的先天不足，而是被你，被你这个亲生父亲，用太医院的药一点点耗干了元气之后，我就开始了！”
她的眼神变得幽深，仿佛陷入了那漫长而黑暗的复仇岁月。
“十几年了，南晟，我谋划了十几年！我知道你多疑，戒备心重，直接下毒很难成功，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我试过很多次，在你的饮食、熏香、甚至衣物上动手脚，但你都侥幸躲过了，或者被你的心腹察觉。你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对谁都不信任。”
“直到......我发现了荔贵人。”
苏凤姻嘴角勾起一抹算计得逞的冷笑。
“那个从南疆来的，对所有人，对整个皇宫都充满怨恨的女人。她自以为隐秘的调制那带有醉美人异香的香粉，却不知早被我的人看在眼里。
我只不过帮了她一点小忙而已，那掺了慢性毒的香粉，长久吸入，便能潜移默化地损伤肺腑......”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
南晟的声音低沉下去。
“不错！”
苏凤姻坦然承认，甚至带着一丝得意，“我知道她恨你，恨强制她入宫的家族，她无时无刻不想报复。
后来我得知，她那种香粉，需要与霉变之物产生的秽气长期混合，才能慢慢催发出如同慢性毒药般的效力。
于是，我让太医院，以各种名目，长期往你惯常起居的养心殿，乃至你偶尔会临幸的后宫各处，配送那些......看似寻常，内里却早已发霉的各种香包，药材。”
她看着南晟骤然收缩的瞳孔，快意更浓：“你不是一直疑惑，为何你的咳疾近年来愈发严重，太医院用尽良方也无法根治，最终竟演变成这无药可救的肺痨吗？
我用了当年你对待恒儿的药方，同样摧毁了你的元气！自食恶果的感觉怎么样？呵呵呵！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甚至......都没有亲自对你下毒，我只是，借了一把最好用的刀而已。”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彻底割裂了南晟心中对过往最后的一丝留恋。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肺部不堪重负的嘶鸣。
原来如此......
原来他这缠身的病痛，这走向死亡的路径，竟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发妻，用了十几年时间，如此处心积虑为他铺设的！
最后一点因为回忆而产生的温情，因为愧疚而产生的柔软，在此刻，化为乌有。
再睁开眼时，南晟的眼中只剩下一片凛冽寒意。
“好......好一个借刀杀人！！不愧是我亲自挑选的皇后！”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随即，他话锋一转，带着最后的希冀再次确认。
“那么，现在呢？扶植那个软弱无能的南旭上位，再由你哥哥苏承罡把持朝政，将这南家的天下，彻底变成你们苏家的囊中之物？
苏凤姻，你难道看不出，南旭根本非人君之选！眼下诸皇子中，唯有南潇，聪慧仁厚，胸有沟壑，方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南潇？！哈哈哈哈哈哈！南潇！！！”
果然，一提到这个名字，苏凤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那个贱人陆婉的儿子？！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陆婉抢了我的夫君，分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怎么可能让她生的孽种坐上龙椅？！
皇子学院的火就是我放的！！我就是要让她的儿子死无葬身之地！让我苏凤姻扶持的孩子，哪怕他是个废物，也绝不能是她的儿子登上这宝座！”
她近乎癫狂的呐喊。
看着她这副被仇恨完全吞噬的模样，南晟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