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塌陷的刹那,崔宇星只觉五脏六腑被无形之手攥紧。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成了奢望。残刃早已脱手,指尖在金属地面上划出几道浅痕,像是最后的挣扎。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左耳那枚残破耳钉骤然一烫,仿佛有股电流从颅骨直冲脊椎。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光自耳钉中心迸发,不刺眼,却穿透了四周扭曲的黑雾,在三人头顶撑开一片微小的穹顶。
光晕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身形模糊,轮廓由无数细碎的冰晶拼接而成,面容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和崔宇星一模一样,淡蓝如极地深处的寒潭。他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下,轻轻按在崔宇星眉心。
一股洪流瞬间涌入脑海。
不是记忆,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存在”的重量。崔宇星看见百年前的塔楼高耸入云,看见一群身穿灰袍的人跪在祭坛前宣誓守护秩序,也看见那个本该站在他们中间的身影独自走向深渊。他听见低语:“系统不该是枷锁,而是桥梁。”他感受到撕裂——灵魂被抽离躯体,封进时间夹缝的痛楚。
“我不是失败……”那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压过了空间崩塌的轰鸣,“我是选择等待。”
崔宇星浑身一震。他想问你是谁,为何与我同源,可喉咙像被冻住。那人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随即消散成点点蓝光,尽数汇入耳钉之中。
系统的震动变得更清晰了,不再是隐晦的提示,而是有节奏的脉动,像心跳,又像某种古老的节拍器。三道真言刻痕同时发烫,冰爆、火流、虚实的能量开始自发循环,不再需要他刻意引导。
“崔宇星!”林晚秋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你能听见吗?”
他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林晚秋正半撑着身体靠近他,手指贴在他太阳穴附近,掌心残留着结界术的余温。她的嘴唇泛白,说话时微微发颤,但眼神没离开过他。
“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她顿了一下,没说完。
周砚之靠在一旁断裂的导能柱上,右手掌心全是血,几片骨铃碎片还嵌在皮肉里。他喘得厉害,却仍抬手指了指崔宇星的耳朵:“你那破耳钉……现在像个灯塔。”
崔宇星下意识摸了摸耳钉,指尖触到一片温热。它不再只是冰冷的金属残片,而是有了生命般的律动。他闭上眼,试着去感知系统真正的回应方式——不是数据,不是界面,而是一种共鸣,如同深海中的回声,遥远却坚定。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图景:雷暴峡谷深处,一座被风沙掩埋的石台,中央凹陷处镶嵌着一块不断跳动的晶体,表面缠绕着漆黑如墨的纹路。那东西每一次搏动,都会让周围的空气泛起细微的波纹,像是在吞噬时间本身。
一行字浮现又消失:“神格核心——唯一可摧毁点。”
他猛地睁眼,呼吸一滞。
“我知道怎么做了。”他说,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林晚秋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很轻,像是松了一口气:“你说吧,我们在听。”
周砚之抹了把脸上的血,靠着柱子慢慢站起来:“别告诉我又要往最危险的地方钻。”
“就是那里。”崔宇星撑着地面坐起身,左手肘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他低头看了眼手臂,结晶已经蔓延到肩胛骨边缘,皮肤下透出淡淡的霜色光泽。他没去管,继续道:“神格核心在雷暴峡谷底下的祭坛里,只有破坏它,才能切断刘祖林的力量来源。”
“你怎么确定?”林晚秋问。
“刚才那个人……留下的。”他抬头看向西北方向,那道尚未闭合的时空裂隙仍在微微震颤,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他说,我不是继承他的力量,而是继承他的选择。”
周砚之沉默片刻,忽然弯腰捡起地上最后一块符囊碎片,塞进衣袋内侧。他活动了下手腕,骨头发出咯吱声:“所以,咱们不是去打架,是去完成别人没能做完的事?”
“对。”崔宇星点头,“他等了一百年,就是为了有人能走到那一步。”
林晚秋扶着玉杖站稳,指尖轻轻拂过杖身裂痕。她没再说话,只是将另一只手搭上崔宇星的右肩,力道不大,却稳。周砚之走过来,一只手撑在他另一边肩膀上,三人短暂地靠在一起,像是用彼此的体温对抗这片即将崩毁的空间。
“那就走。”林晚秋说。
崔宇星缓缓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但他稳住了。他弯腰拾起插在地缝中的残刃,刃身布满裂纹,几乎要碎裂。他没扔,而是把它重新绑回腰间——哪怕只能当个摆设,也是他们一路杀出来的证明。
系统的共鸣仍在持续,耳钉的温度渐渐趋于平稳,变成一种熟悉的牵引感,指向裂隙尽头。他知道,那不只是地图标记,更像是一条由无数共鸣者意志铺成的路。
“准备好了吗?”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人。
林晚秋点头,玉杖尖端轻点地面,一圈微弱的符文一闪即逝,随即溃散。她脸色更白了,显然已接近极限。周砚之咧了下嘴,从怀里掏出一小瓶暗红色液体,仰头灌下大半,呛得咳嗽两声:“死不了就行。”
崔宇星不再多言,迈步朝裂隙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脚底踩着的是扭曲的金属板,耳边是空间挤压的嘶鸣。林晚秋紧跟其后,一只手始终扶着他后背。周砚之断后,步伐踉跄,却一步没落下。
裂隙越来越近,那道垂直落下的光线比之前明亮了些,像是风暴眼中唯一的平静。
就在崔宇星即将踏入的瞬间,耳钉猛然一震。
他停下脚步,眉头皱起。
系统第一次给出了明确的警示——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强烈的排斥感,来自裂隙内部。那里的能量波动不对,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自然形成的通道。
“等等。”他抬手示意身后两人止步,“这门……被人动过手脚。”
周砚之眯起眼:“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不一定。”崔宇星盯着那道光,“更像是……有人故意留下入口,等着我们进去。”
林晚秋低声问:“还能改道吗?”
“没有别的路。”他摇头,“祭坛只有一个入口,要么不走,要么闯。”
周砚之冷笑一声:“所以不管有没有刀,都得往里跳?”
崔宇星看着那道光,良久,缓缓抽出腰间的残刃。刃身映出他冷白的脸,和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不是跳。”他说,“是我们自己砍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