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山魈号”(临时呼号)像一头负伤的钢铁巨鲸,在浮冰嶙峋、暗流汹涌的喀拉海上奋力南驰。船尾后方,那片被不祥暗红光芒笼罩、冰川不断崩塌的区域,如同天际一道溃烂的伤疤,在铅灰色的北极天幕下缓缓缩小,但那毁灭性的闷响与嘶吼,仍隐隐传来,敲打着船上每个人的神经。
甲板上寒风如刀,卷着冰屑,抽打在脸上生疼。马克(“狼爪”)背靠冰冷的船舷,用毛毯紧紧裹住怀中仍在微微颤抖的狼崽“孤狼”。小家伙银色眼眸望向北方那片邪异的天空,喉咙里发出低沉呜咽,充满敌意与悲伤。它似乎能感觉到,那个吞噬了李明宇的恐怖存在,并未放弃追逐。
“毒牙”坐在不远处缆桩旁,脸色惨白,大腿枪伤虽经船医处理,依旧疼痛钻心。他咬着牙,默默打磨军刀,眼神凶狠地扫过甲板另一侧低声交谈的“雷鸟”和“铁狼”。
“雷鸟”正通过信号极不稳定、杂音严重的卫星电话与后方联系,脸色凝重。“铁狼”则叼着烟卷,看似悠闲地打量这艘装备精良的“守夜人”船只,眼中却闪着算计的光。昏迷的李博士被安置在舱内,由人看守。幸存的几名“守夜人”士兵和“铁狼”手下分散警戒,彼此疏离。这暂时的同盟,脆弱如海面薄冰。
船身猛地一颠,马克收回望向北方的目光,深吸一口冰冷咸腥的空气,压下心中翻涌。伊万诺夫的计划、冈仁波齐的预言、狼崽的命运……一切都太沉重。他摸了摸胸口那包狼粪,布包冰冷沉寂。孙福海,你还藏着什么秘密?
“联系上总部了。”“雷鸟”结束通话走来,声音低沉,“情况很糟。‘方舟’毁灭和那东西脱困,引发了连锁反应。全球至少三个已知的次级封印点出现能量暴动!‘清道夫’背后那伙人也在趁机活动,局势正在失控。”
他看了眼马克怀中的狼崽,眼神复杂:“总部命令我们,不惜代价,全速赶往预定汇合点——挪威北部的一个秘密港口。在那里补给换装,然后通过特殊渠道入藏。”
“全速?这破船能多快?”“毒牙”冷哼,“后面那玩意儿追上来,都得喂鱼!”
“已进入洋流区,速度会加快。”“雷鸟”指向舷外湍急海水,“而且,我们会动用资源干扰追踪。但必须做最坏打算。”他压低声音,“尤其要……防备内部。”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铁狼”。
马克默然点头。与“铁狼”合作本是与虎谋皮,脱离险境后,这脆弱联盟随时破裂。“铁狼”对狼崽的贪婪,毫不掩饰。
接下来几日,航行在高度紧张压抑中度过。破冰船全力向南,昼夜不停。北极极昼渐被漫长黄昏取代,天空呈现一种诡异、仿佛凝固的血色。海上浮冰愈多,航行艰难。无线电断续传来令人不安的消息:北极异常能量爆发导致通讯中断……藏区不明震感……中亚有异常军事调动…… 风暴正在汇聚。
马克大多时间守在分配给自己的狭窄舱室,看护“孤狼”。小家伙状态不稳,时而萎靡嗜睡,时而焦躁不安,身上偶尔不受控制地溢出微弱银光。马克感到它体内那股对抗“饕餮”的力量在成长,却也带来巨大负担。他尝试用孙福海教的粗浅法子安抚,效果甚微。李明宇不在了,再无人真正懂这匹小狼。
第三日深夜,马克被一阵极其微弱、却直刺脑海的狼嗥惊醒!声音并非来自怀中“孤狼”,而是……南方?遥远模糊,却带着古老召唤与悲怆!
“孤狼”也猛然抬头,银眸在黑暗中发光,耳朵竖起,喉中发出回应般的低鸣。
马克心一凛。狼群感应?幸存者在召唤王裔?还是……冈仁波齐的征兆?
他悄声起身,走到舷窗边。夜色深沉,唯有船首灯切开黑暗,照亮前方浮冰遍布的无垠大海。南天尽头,似有一丝极暗淡、非自然的绯红光晕隐隐闪烁。
不安如冰冷海水,浸透全身。
第四日清晨,变故骤生。
“警报!右舷三十度!有高速水下物体接近!”凄厉警报响彻全船!
马克与“毒牙”冲上右舷。只见远处海面,一道巨大白色水痕以惊人速度扑来!水痕之下,是庞大得令人心悸的黑影!
“是那东西!它追来了!”“毒牙”骇然失色。
“不可能!它怎能在海里……”“雷鸟”话音未落!
“轰——!!!”
船体右侧遭巨力猛撞!整船倾斜十几度!钢铁扭曲的刺耳巨响令人牙酸!冰冷海水如瀑布冲上甲板!
“左满舵!全速!深水炸弹准备!”“雷鸟”对着通讯器嘶吼。
破冰船艰难转向,数枚深水炸弹投入海中。
“轰!轰!”
爆炸掀起冲天水柱!水下黑影只稍一滞,以更快速度追近!其体型似比陆上更庞大!竟适应了海洋?!
“砰!咔嚓!”
更猛烈撞击!船尾螺旋桨轴断裂巨响!船速骤降!动力丧失!
“机舱进水!船尾下沉!”
“弃船!准备弃船!”船长绝望呼喊从喇叭传出。
完了!
“救生艇!去左舷放艇!”“雷鸟”眼赤大吼。
船上瞬间大乱!船员士兵冲向救生艇甲板。
“铁狼”却带仅存手下,猛扑马克舱室!目标直指狼崽!
“拦住他们!”“毒牙”怒吼开枪!
“砰!砰!”
子弹打中“铁狼”动力甲,溅起火星!他狞笑着砸开舱门!
马克将“孤狼”死死护在身后,拔枪相对!
“交出来!否则一起死!”“铁狼”枪口抬起。
恰在此时!
“哗啦——!!!”
舷窗轰然破碎!一条粗大无比、覆满鳞片吸盘、散发恶臭的暗红触手,如巨蟒猛探而入,一把卷住“铁狼”手下!
“啊!”惨叫声戛然而止!那佣兵被触手硬生生拖出船舱,消失于冰冷海水!
“操!”“铁狼”脸色剧变,顾不上夺狼崽,转身扑向甲板!
为时已晚!
更多触手从破碎舷窗、甲板裂缝钻入!疯狂抽打缠绕!整船如被巨章鱼抱裹,发出解体呻吟!
“去船首!快!”马克抱起“孤狼”,与“毒牙”踉跄冲出进水舱室。
甲板已成人间地狱。触手肆虐,船员士兵被轻易卷起、撕碎、拖海!爆炸、哭喊、枪声一片!船体急速倾斜下沉!
“艇毁了!”“雷鸟”浑身湿透,指着被打得粉碎的救生艇绝望喊。
唯一希望,只剩船首那个紧急密封救生筏!
几人连滚爬爬冲至船首。“雷鸟”斧砍固定索,橘黄救生筏自动充气弹开!
“上!”
马克、“毒牙”、“雷鸟”及另两名幸存“守夜人”士兵,抱紧狼崽与昏迷李博士,奋力跳上摇晃救生筏!
“铁狼”也想跃上,一根触手猛抽而过,将他打落海中!
筏刚离沉船,庞大船体便发出最终哀鸣,断成两截,带着无数挣扎人影,迅速沉入冰冷北冰洋!
海面只剩一叶孤筏,在浮冰残骸间飘荡。四周,无数恐怖触手在深海中游弋隐现!那庞大黑影正在下方盘旋,随时可能将他们拖入深渊!
血色黎明,笼罩这片绝望之海。最后的逃亡者,能否在怪物猎场中,觅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