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府衙点卯。
乔仲远端坐堂上,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底下众吏。
经过一夜的深思与石砚暗中搜集的线索,他心中已如明镜。
“昨日文书,本官已抽查完毕。”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户房、仓房,错漏竟达七处之多!陈典史,刘司库,你二人作何解释?”
陈典史心里一咯噔,面上却强自镇定,躬身道:“回大人,新式记账法确与旧例不同,老吏们一时生疏,难免……”
“生疏?”乔仲远打断他,拿起一份仓房账目,猛地摔在案上,“将‘修缮支出’误记为‘俸禄支出’,这也是生疏?拖延公文传递,致使城外驿道修补延误三日,这也是生疏?”
他声音陡然转厉,“尔等是觉得本官年轻可欺,还是以为这府衙法纪,是尔等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他不再给这些人狡辩的机会,直接下令:“石砚,念!”
石砚上前一步,展开一份卷宗,朗声念道:“查,户房典史陈明,于去岁粮税征收中,私自加征‘损耗银’共计八十三两,中饱私囊;仓房司库刘能,虚报库粮霉变数量,倒卖官粮获利……另,查证,日前城东土堡修缮所需青砖断供涨价,系陈、刘二人指使牙行所为,意图阻挠公务!”
一条条,一桩桩,虽非惊天大案,却证据确凿,将陈、刘二人以及几个紧跟他们的老吏贪墨舞弊、阳奉阴违的行径揭露无遗。
这些都是乔仲远这几日明察暗访,结合匿名举荐箱里收到的线索,由石砚和暗中投靠过来的几个年轻吏员迅速核实的结果。
堂下顿时一片死寂,方才还有几分侥幸心理的几人,此刻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他们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年轻知府,不动声色间竟已掌握了如此多证据!
“大胆蠹虫!”乔仲远拍案而起,声震屋瓦,“贪墨国帑,欺上瞒下,更敢勾结外人,阻碍本官推行新政,坏我凉州政务商机!来人!将陈明、刘能等一干人犯拿下!剥去衣冠,重责五十大板!革去差事,家产抄没,依律严办!”
衙役如狼似虎地上前,拖拽着瘫软在地的陈、刘等人。
哀嚎求饶声很快被板子击肉的沉闷声响取代,每一下都如同敲在剩余吏员的心上,让他们胆战心惊。
杀鸡儆猴!
这便是雷霆手段!
行刑完毕,乔仲远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说过,在此,不讲究资历,只论才能与操守!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贪者惩!”
他随即宣布了一系列人事任免。
提拔了两位在匿名举荐中被多次提及、素有清名且精通账目的年轻书吏,暂代户房典史与仓房司库之职。
同时,将几位因不肯同流合污而长期被打压、郁郁不得志的干吏,擢升为府同知、通判等重要佐贰官,填补因清理陈、刘党羽而空出的位置。
对于那些虽有小错但并非核心、且能力尚可的吏员,则予以警告,暂留原位以观后效,权力则部分收归新提拔的官员集中管理。
一番雷厉风行的操作,如同狂风扫过庭院,将沉积多年的污秽涤荡一空。
府衙的风气为之一清!
新任的年轻官员们激动不已,纷纷跪地表态,愿竭尽全力,效忠知府大人,恪尽职守。
他们久受压制,如今得遇明主,恨不得立刻施展抱负。
乔仲远看着底下焕然一新的面貌,心中稍慰。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续的监督与管理更为重要。
但经此一事,他彻底树立了在府衙的绝对权威,也为女儿的商业布局扫清了一大障碍。
回到后衙,他将结果告知乔兰菁。
乔兰菁闻言,眼眸亮晶晶的:“爹此举大快人心!拔除毒瘤,启用新人,方能令行禁止。只是,后续的账目核查与新法推行,还需严掌柜多多协助这些新任官员尽快上手。”
“自然。”乔仲远点头,脸上露出了连日来最轻松的笑容,“菁儿,你那记账匣子和表格,还有匿名举荐之法,此番立了大功。”
父女二人相视而笑。
府衙的阴霾暂时散去,但他们都明白,凉州的暗流,绝不会因此就彻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