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议事大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数十位宗门长老分坐两侧，修为最低者亦是金丹中期，强大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流转，使得殿内空气都显得有些粘稠。
凌皓立于大殿中央，青袍微动，面色平静，坦然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与质疑的目光。
宗主端坐于上首主位，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此事，老夫绝不同意！”
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打破了沉寂。
坐在左侧上首的一位赤面老者猛地睁开双目，眸中精光爆射，周身散发出灼热而厚重的威压，正是以顽固守旧闻名的孙长老。
他须发戟张，目光如电般射向凌皓，毫不掩饰其中的不满与轻蔑。
“护山大阵，乃祖师心血所聚，历经千年风霜雨雪，护佑我青岚宗基业不倒，岂是儿戏？”
“凌皓此子，纵然天赋异禀，于阵法有些奇思妙想，终究不过筑基修为，年不过百！”
“如此重任，交由一个黄口小儿，岂非视宗门安危如无物？若是稍有差池，引动大阵反噬，毁了根基，谁担得起这个千古罪责？！”
孙长老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大殿梁柱嗡嗡作响，也代表了在场不少保守派长老的心声。
许多长老微微颔首，目光中的疑虑更深了几分。
“孙长老所言，虽有些过激，却也不无道理。”
另一位面容清癯、气质相对温和的蓝袍长老缓缓开口，他是宗门内颇具声望的温和派代表，李长老。
他语气虽缓，但眉头紧锁，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凌师侄之能，我等亦有耳闻，甚至亲眼所见，确非常人所能及。”
“然则，九岳青岚阵实在干系太大，其内部结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非一人之力可穷尽，更非一人之意可决断。”
“历代先贤维护此阵，无不是集数代阵法堂长老之智慧，反复推演，谨慎再三，方敢动手。”
“凌师侄独自主持，是否太过冒险？宗主，此事确需从长计议，三思而后行啊。”
随着两位重量级长老发声，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与议论之声。
“是啊，筑基修为主持如此大阵，闻所未闻！”
“改良？说得轻巧，若是改坏了，谁能负责？”
“莫非仗着有些天赋，就真以为可肆意妄为了？”
“宗主，此事还需慎重！”
质疑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目标直指凌皓。
其间更夹杂着几道阴冷的目光，来自一些平日与凌皓并无交集，却对其飞速崛起心存嫉妒或不满的长老。
他们虽未明言，但其冷眼旁观、甚至隐隐期待凌皓出丑的态度，却清晰可辨。
凌皓立于舆论中心，面色依旧平静，仿佛那些质疑并非针对他一般。
他微微抬起眼，目光先是看向孙长老，不闪不避，朗声开口，声音清越，竟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孙长老所言，弟子不敢苟同。”
“阵法之道，达者为先，非唯年岁与资历论。祖师布下此阵，亦是为了护佑宗门，而非将其束之高阁，奉为永不更改之金科玉律。”
“时代变迁，灵气流转亦非一成不变，大阵运转确有凝滞之处，此乃事实。既有瑕疵，为何不能改良优化，使其更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回孙长老身上。
“至于修为，弟子确为筑基，然神识灵力，自问不逊于寻常金丹。更何况，改良阵法，依仗的是对阵道的理解与推演之力，而非蛮力硬闯。”
“弟子于‘幽府’之中，独立处理上古阵盘异变，引导狂暴能量，其复杂危险程度，未必低于此次局部改良。”
“此事，宗主与诸位长老皆可查证。”
提到“幽府”异变，一些长老的目光微微闪烁，显然知晓些许内情，神色稍霁。
但孙长老闻言，赤面更红，冷哼一声：“哼！侥幸成功一次，便不知天高地厚！护山大阵岂是你那小小洞府可比？”
凌皓不再与他争辩，转而面向宗主及众长老，拱手沉声道：“宗主，诸位长老。”
“弟子深知此事责任重大，亦知诸位长老之担忧皆是为了宗门。”
“然，弟子既有心亦有力为此事贡献一份力量，若因顾虑资历而错失让大阵更强之机，岂非因噎废食？”
“弟子愿立下军令状！”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凌皓身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军令状？
这可是将自己彻底逼上绝路，不成则身败名裂，甚至可能受重惩的承诺！
凌皓目光坚定，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大殿之中。
“若改良失败，或对巽风区乃至主阵造成任何不可逆之损害，弟子凌皓，愿自废修为，逐出宗门，永世不再踏入青岚宗半步！”
“所有罪责，由弟子一力承担！”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位长老耳边。
自废修为！逐出宗门！
这等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就连孙长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重誓震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竟未能立刻反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上首的宗主。
宗主一直沉默不语，此刻终于缓缓睁开双目，目光深邃，掠过凌皓坚毅的面庞，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长老。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众人心上。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既然凌皓有如此信心与担当，愿立此军令状。”
“那么，此事便就此定下。”
“巽风区改良一事，由凌皓全权主持，阵法堂一应人手物资，皆需配合。”
“本座，拭目以待。”
宗主一锤定音。
孙长老脸色铁青，最终重重哼了一声，拂袖不再言语。
其余反对者见宗主心意已决，且凌皓已立下如此重誓，也只得暂时压下疑虑，冷眼旁观。
凌皓深深一揖：“弟子，领命！必不负宗主信任，不负宗门所托！”
压力如山般压下，却也点燃了他眼中更盛的火焰。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