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坡锚点被毁的第三日。
栖霞山脉深处,那座规模最为庞大、由九座白骨祭坛呈环形拱卫的核心主祭坛内。
蚀骨魔君并未亲临,此处由他麾下“血炼部”部首——血屠魔将坐镇。血屠身形高大,近乎一丈,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厚重骨甲,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狰狞的魔纹。此刻,他正站在主祭坛中央,面前悬浮着一面由鲜血与魔气凝聚的镜子,镜中映出的,正是远在星空深处、盘踞于星兽骸骨内疗伤的蚀骨魔君虚影。
“……青阳宗,叶尘。”蚀骨魔君的声音透过血镜传来,嘶哑而阴沉,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与狂怒,“区区元婴蝼蚁,竟敢屡次坏本君大事!断龙坡的锚点,本已接近完成,乃是为接引‘噬魂兽潮’奇袭其侧翼所设!竟被他以诡异手段破坏!”
血屠魔将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属下失职!未能料到青阳宗在元气大伤之下,仍有余力且敢于主动出击,更未探明那叶尘竟掌握如此古怪的净化之力,竟能干扰地脉怨煞,直接动摇锚点根基!”
“哼!”蚀骨魔君冷哼一声,血镜都为之荡漾,“此子身负星辰剑宗传承,又得梵天圣宗遗泽,手段诡异,不可以常理度之。本君道基受其‘存在之种’污染,至今未能尽除,每每运功,便有心火灼烧之痛!此仇此恨,必将他抽魂炼魄,方能消解!”
他顿了顿,压下翻腾的怒气:“断龙坡之事,虽是小挫,却暴露了我方部分意图与手段。青阳宗经此一探,必会加强对地下网络与地脉污染的警惕。原定计划需做调整。”
“请魔君示下!”血屠恭敬道。
“第一,栖霞山脉主祭坛的构建,再提前两日!不必追求完全稳固,只要‘血炼引魔阵’的核心功能完成,即刻启动,召唤第一波‘蚀骨魔傀’与‘血煞阴魂’冲击青阳宗山门!本君要他们日夜不得安宁,疲于奔命!”
“第二,”蚀骨魔君声音转冷,“‘影魇部’全部散出去,不惜代价,给本君彻底摸清青阳宗内部虚实!尤其是那叶尘的伤势恢复情况、新得传承的掌握进度、宗门阵法修复的真实程度、以及……他们是否与其他上古余孽有所勾结!本君怀疑,那能干扰地脉怨煞的手段,并非星辰剑宗或梵天圣宗原有!”
“第三,”他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启动‘蚀心计划’第二阶段。本君倒要看看,在持续的压力、内部的猜疑、以及绝望的阴影下,那些侥幸存活的青阳宗弟子,还能不能守住他们的‘心灯’!”
血屠魔将眼中血光一闪:“魔君英明!属下即刻去办!只是……那叶尘若再次出手干扰主祭坛……”
“他若敢来,便让他有来无回!”蚀骨魔君厉声道,“本君已传令‘阴煞’、‘毒魇’两位魔将,率麾下精锐秘密前往栖霞山脉增援。他们会携‘九幽锁空大阵’阵盘,一旦叶尘踏入主祭坛范围,便启动大阵,封锁空间,合围绞杀!只要除掉此子,青阳宗便如无根之木,顷刻可摧!”
“谨遵魔君法旨!”血屠魔将声音中透出兴奋与杀意。
血镜光芒敛去。
血屠魔将缓缓起身,望向祭坛外被魔气染成暗红色的天空,咧开满是獠牙的大嘴。
“青阳宗……叶尘……本将倒要看看,你的‘净化’之力,能不能净化这即将降临的、无穷无尽的魔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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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宗,百草园秘室。
叶尘、林婉儿、木天河三人相对而坐。中央一方玉台上,悬浮着三枚光点:一枚淡金色(心灯之火)、一枚青碧色(青霖净光)、一枚混沌星芒色(叶尘本源星力)。
“婉儿,放松心神,将你对‘草木通灵’感知到的那种‘悲伤愤怒’的意念,试着分离出一丝,注入这团‘青霖净光’中。”叶尘引导着。
林婉儿依言而行,闭目凝神。片刻后,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清晰悲怆与抗拒情绪的意念波动,从她指尖流出,融入那团青碧光华中。顿时,青霖净光微微波动,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丝,多了一种沉凝的质感。
“很好。”叶尘点头,眉心“心灯”之光分出细弱的一缕,如金线般缠绕上那团融合了草木悲念的青霖净光,“现在,我以‘心灯’之火为引,尝试‘点燃’这份悲念中蕴含的‘守护’与‘不屈’的本能,而非其中的‘绝望’。”
淡金色的心灯之火小心翼翼地将青碧光团包裹,并未灼烧,而是如同温养般渗透。奇妙的变化发生了,那丝悲怆意念中浓烈的负面情绪,在心灯之火的照耀与引导下,竟逐渐沉淀、转化,化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坚韧的“守护大地、驱逐污秽”的执着意志!青碧光团的颜色也变得更加剔透晶莹,生机愈发明朗。
“就是现在!”叶尘低喝,指尖那缕混沌星芒倏然投入光团中心,作为承载与稳固的“根基”。
三色光华交织、融合、旋转,最终凝结成一枚比米粒略大、呈三色螺旋纹路的奇异种子虚影。种子虚影缓缓旋转,散发着温和的净化之意、坚韧的守护意志以及稳定的星辰道韵。
“成功了!这是……更完整的‘净化道种’!”木天河惊喜道。
叶尘却摇了摇头:“只是虚影,是意念与能量的初步结合模型,距离真正能植入地脉、长期存续并发挥作用的实体‘道种’,还差最关键的一步——‘承载物’与‘固化法印’。”
他看向林婉儿:“婉儿,你的‘青霖净光’与木灵之体,是感知与引导地脉生机的关键。而我需要找到一种能与地脉深度共鸣、又能承载‘心灯’净化意念与星辰之力的天然材料,作为‘道种’的核心载体。此外,还需设计一套稳固的符文法印,确保‘道种’植入后能隐匿、能自持、能抵御一定程度的魔气侵蚀与反向探测。”
林婉儿思索片刻,忽然道:“师兄,我昨日温养园中‘地脉灵芝’时,曾感应到它根系深处,有一些微小的、闪烁着星点光芒的玉石碎屑,似乎对地脉灵气的亲和力极高,也对我的‘青霖净光’有很好的响应。那些碎屑……会不会有用?”
“星点光芒的玉石碎屑?”叶尘心中一动,“带我去看看。”
在地脉灵芝根系深处,他们果然发现了一些米粒大小、呈半透明状、内部仿佛封存着细微星砂的奇异玉石碎屑,数量不多,仅十余粒,却散发着精纯而温和的土属性与星辰属性灵气。
“这是……‘星纹玉髓’的碎屑!”木天河仔细辨认后,又惊又喜,“此乃吸纳地脉精华与星辰之力万年以上方能形成的奇珍,对稳固地脉、沟通星辰有奇效!虽只是碎屑,但作为‘道种’核心载体,再合适不过!而且其属性与叶尘你的混沌星力极为契合!”
叶尘也感到振奋,这真是意外之喜。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星纹玉髓碎屑收集起来:“有载体了!接下来,就是设计‘固化法印’。我需要参考星陨阁的阵法玉简,结合星辰剑宗的剑印之术与‘心灯’观想,创造出独属于我们的‘净土地脉印’。”
就在这时,苏婉清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叶尘,风长老有急报。宗门周边百里内,今日突然出现多处不明原因的灵气扰动和低阶弟子心神不宁的报告。巡逻队也遭遇了数起诡异的‘幻象’袭击,虽未造成伤亡,但弟子们皆反应看到了惨死的同门或恐怖的魔影,心绪大受影响。另外……潜伏哨发现,至少有超过二十股极其隐蔽的魔道气息,正从不同方向,以近乎渗透的方式,试图靠近甚至潜入宗门防护圈!”
叶尘眼神一冷:“‘影魇部’全面出动了?还有……蚀心魔念的干扰也开始了吗?动作真快。”
他略一沉吟,对木天河道:“木长老,麻烦你继续协助婉儿,尝试以星纹玉髓碎屑为基,初步构建‘净化道种’实体模型。苏师姐,我们去主殿。看来,玄冥宗的反扑,已经开始了。而且,是全方位、多层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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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内,气氛肃杀。
“……综上所述,玄冥宗正在对我们进行高强度、多手段的渗透、骚扰与精神干扰。”苏婉清总结着情报,“其目的,一是侦察,二是疲敌,三是制造恐慌与猜疑,动摇军心。尤其那‘蚀心魔念’的无形干扰,防不胜防,已有数十名心志不坚或伤势未愈的弟子出现不同程度的幻听、幻视、心绪烦躁症状,虽未入魔,但已影响修炼与值守。”
玄诚真人忧心忡忡:“护山大阵基础防护已恢复,但预警与反隐功能尚不完善,难以完全隔绝这种层次的渗透与精神干扰。长此以往,弟子们心神疲惫,士气低落,恐生变乱。”
雷山拍案而起,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那就杀出去!把那些藏头露尾的耗子都揪出来砍了!”
“雷山师兄稍安。”叶尘抬手示意,“敌在暗,我在明,主动清剿效率低下,且易中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想耗,我们便跟他们耗,但要以我们的方式。”
他看向风长老:“风长老,护山大阵的‘清心宁神’与‘破妄显形’子阵,能否优先修复并加强?”
风长老点头:“可以,但需要消耗部分预备的星纹灵锭,且范围最多覆盖核心区域五十里。”
“五十里,够了。”叶尘道,“先将核心区域稳住,确保弟子基本的修炼与休息环境。另外,从即日起,所有弟子轮值时间缩短,增加静修与集体修习‘心灯观想法’的时间。我会每日增加一次公开讲法,重点讲解如何以‘心灯’观照识海,辨别并抵御外魔幻象与蚀心魔念。”
他又看向苏婉清:“情报部与星火卫合作,组建数支快速反应小队,配备‘敛息星符’与‘破魔符箭’。不主动出击,但一旦发现渗透迹象或魔念干扰源,立刻以雷霆手段清除,打完即走,不纠缠。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渗透是有代价的。”
“另外,”叶尘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通知下去,即日起,宗门贡献点体系增设‘清心守正奖’。凡能自主发现并上报异常幻象、协助同门稳定心神、或提供有效反渗透线索者,皆有重赏。我们要将全宗弟子,都变成我们反渗透的‘眼睛’和‘屏障’。”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此策攻防结合,既稳固内部,又有限反击,更能调动弟子主观能动性,确为应对当前局面良策。
“至于栖霞山脉主祭坛……”叶尘望向西南方向,“玄冥宗突然加大渗透与干扰力度,很可能意味着他们主祭坛的构建进入最后阶段,试图以此牵制我们,防止我们再次出击破坏。我们偏不能让其如愿。”
他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点向栖霞山脉与青阳宗之间的几个关键节点。
“风长老,我需要你在这些位置,秘密布设简化版的‘小周天挪移阵’节点,不求传送人员,只求能快速传递少量物资或信息。苏师姐,情报部集中精力,不惜代价,务必在三日之内,摸清主祭坛核心区域的最新布防情况、能量波动规律、以及可能的阵法弱点。”
“叶尘,你莫非想……”玄诚真人似有所悟。
“不是强攻。”叶尘摇头,“是送一份‘大礼’。一份他们绝对意想不到的‘礼物’。”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
“他们想用魔潮淹没我们,我便先让他们的‘引潮之坛’,自己乱起来。”
夜渐深,青阳宗内,加强的清心阵法光芒流转,抵御着无形的魔念侵扰。山林暗处,快速反应小队如猎豹般蛰伏。主峰讲法岩上,叶尘沉稳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为心神不宁的弟子们点亮一盏盏心灯。
而在百草园秘室,那枚融合了心灯之火、青霖净光、星辰玉髓的“净化道种”实体模型,正散发出越来越稳定的三色光华。
暗流汹涌,心灯照幽。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