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霜闻言,脚步猛地一顿,心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推论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原来如此
莫怀仁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导演了这场宏大的悲剧,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更可悲的棋子,难怪他那冷酷的师傅会“放任”他去偷学认字,这分明是刻意为之的文化启蒙,好让他学会《欲经》,难怪那场至关重要的山神抢亲戏码,所谓的新娘,偏偏会是“张翠翠” ,这一切看似由莫怀仁主导的疯狂……根本就是一个更深、更黑暗的局,莫怀仁机关算尽,最终竟是为那隐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做了嫁衣。
难怪木牌可以打散莫怀仁的鬼雾状态,因为两个木牌中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是张翠翠的。那本记载了怨恨的话语的书只是一个干扰因素。
所以,最终踩着无数尸骨与怨恨,成功窃取神位、登临“神座”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张翠翠,不,是佘翠翠。
她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骇然,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让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其他表情,只是用更加低沉、斩钉截铁的语气,对着身旁尚在迷茫与震惊中的队友们低喝道:
“走”
一行人压下满腹的惊疑与后怕,迅速而警惕地,如同逃离噬人魔窟般,踏出了红禧绣坊那扇仿佛隔绝阴阳的大门。
就在凌凡的身影也即将融入门外那片略显刺眼、却代表着“正常”世界的光线的最后一刻,佘小姐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情人呢喃,却又如同冰冷诅咒般的声音,再次精准地、无视距离地,直接钻入了他的耳蜗深处:
“凌凡……”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搔刮,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凌凡的脚步一顿,仿佛有冰冷的丝线缠绕上了脚踝。但他硬生生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只是将这份诡异的“告别”、这沉重的警告,深深地压入心底。他更加坚定地迈开步伐,紧跟着队友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绣坊门外那片光影交织的街道之中。
“嘭。”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闷响。绣坊那扇描绘着诡异图案的大门,在最后一人离开后,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轻轻地、却又带着千钧重量,自行关闭了。严丝合缝,将门内所有的诡异低语、诱惑呢喃、血腥秘密与未尽的阴谋,重新牢牢地隔绝在了那片昏暗与奢华交织的异常空间之内。
门内,奢华依旧,红烛摇曳
佘小姐独自立于空旷的大堂中央,静静地望着那扇重新闭合的门扉,幽幽地、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仿佛混合着无聊、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自嘲的轻叹。
“就算……能窥见未来的零星碎片,能强行拨动时间的指针……又有什么用呢?”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飘忽,带着一种罕见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尖锐的讥讽,这讥讽既是对他人,似乎也是对她自己,“我们……挣扎,算计,掠夺,登神……到头来,或许都不过是某个棋局上,身不由己、可随意摆布弃置的棋子罢了。你说……是不是啊?蛙院长?”
她的话音刚落,房间一侧最深沉的阴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一阵扭曲,蛙院长那矮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他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前面佘小姐那充满宿命感的感慨他是一句没听清,只捕捉到了最后那句“都是棋子”,不由得一脸懵圈:“啊?什么玩意?什么棋子?谁是谁的棋子?”
但他立刻甩了甩头,想起了自己急匆匆赶来的正事,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强烈的不解,对着佘小姐质问道:“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了?!你明明可以轻易将他们全部留下,那个凌凡,他可是……”
“哼”
一声冰冷的冷哼,瞬间打断了蛙院长的话语。佘小姐脸上那慵懒妩媚的神情骤然消失,她缓缓转过身看向蛙院长。
“注意你的语气,蛙院长。”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意,“我,可不是你手下那些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下属,更不是你能指手画脚的对象。你这样的态度……让我,非常、非常不高兴。”
随着她“不高兴”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蛙院长惊恐万分地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嘶嘶” 的轻响从阴影中传来,两条不知从何处悄然游出的、体型缩小到只有手臂粗细、却更加凝实的红黑蟒蛇,如同最坚韧的死亡枷锁,闪电般缠绕上了他的身体。
“你难道不知道……” 佘小姐迈着优雅而危险的步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束缚的蛙院长,眼中闪烁着冰冷而残忍的、如同捕食者般的光芒,“蛇……天生就是要吃蛙的吗?” 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天经地义的残酷,“贪婪的欲望无论包装得多么华丽,编织得多么复杂,最终,往往都需要……嫉妒的火焰来点燃,来推向极致,你说,是不是?”
蛙院长此刻心里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两句,就先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够了……。”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虚弱、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气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个阴暗的角落幽幽地传来。伴随着一阵微弱的空间波动,杨镇长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显现出来。
佘小姐皱眉看向突然出现的、如此狼狈不堪的杨镇长,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这家伙怎么会搞成这副鬼样子?’
杨镇长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的苦笑,解释道:“是李洛雪的掠夺吞噬之力,,被她妹妹李洛霜给拿回去了,而且不知道那个李洛霜是怎么开发运用的,感觉比她姐姐当年还要变态。” 他眼中闪过一丝心悸,“就那么一下,直接夺走了我九成九的力量。我现在几乎就是个空壳子了。只能等到最终序幕正式拉开,才能恢复。”
佘小姐听完,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她对李洛霜是否拥有或者如何运用掠夺之力,其实并不十分在意。此刻她的好奇心,都牢牢地系在那个刚刚离开的、浑身充满了谜团的凌凡身上。
回溯时间的特质?预知未来的片段? 还是……其他禁忌的东西?还有他体内那奇特的、仿佛能包容万物的无属性规则之力,以及刚才抹除了她宠物的带着的寂灭气息,都让凌凡在她眼中,成了一个行走的、充满无限诱惑与危险的终极谜题。
如果能够将他彻底研究透彻,解析他力量的根源,或许,她真的能找到……跳出这个令人厌倦的、仿佛永恒轮回的巨大棋盘的方法?
想到此处,她心中已然有了不容动摇的决断。她不再理会凄惨的杨镇长和蛙院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不管你们背后还有什么盘算和安排。”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审判之刃,缓缓扫过两人,“但是,凌凡——他,一定是属于我的。” 这句话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欲,“谁敢把爪子伸向他,打他的主意,我不介意,让他亲身体验一下,被嫉妒的火焰,烧得连一丝灰烬都不剩,是什么滋味。”
她顿了顿,如同驱赶烦人的苍蝇般,随意地挥了挥手:
“现在,滚吧。”
随着她挥手,蛙院长和杨镇长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层面强行抹去一般,瞬间消失在了红禧绣坊这片诡异而奢华的空间之中。
偌大的绣坊,重归寂静,只剩下佘小姐独自一人。
她缓缓踱步到窗边,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与探究的欲望。
棋局依旧迷雾重重。
而一个无法掌控的最大变数,已经出现。
这早已令人厌倦的游戏,似乎终于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