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带回的惊人消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铁狼关。
但惊喜过后,是更加现实的挑战:如何将五十里外、由数百胡人守卫的巨大粮仓,安全地搬回铁狼关?
“全部搬回来!”张三金在地图前,斩钉截铁地下了决心,他的眼神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既然要干,就干一票大的!这点风险,值得冒!
这些粮食,够我们撑过这个冬天,甚至支撑到明年春耕!”
这个决定让所有将领都感到震惊,但随即也被这巨大的诱惑和魄力所感染。
整个铁狼关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喧嚣的工坊!赵老根成为了总指挥,他的工棚成了核心枢纽。
所有能利用的木料都被征集起来——关内仓库的备用木料、被毁房屋的梁柱、甚至临时砍伐的树木。
缴获的胡人马车被彻底拆解,作为轮轴和关键部件的来源。
皮革、绳索等物资也被集中调配。
所有木匠、铁匠被全部集中,按照赵老根设计的简化版运粮车图纸,进行流水线作业。有的专门打造车轮,有的负责车厢板,有的锻造铁箍和钉子。
数以万计的难民中的青壮,乃至身体康健的妇女,都被组织起来。
男人们负责重体力活,如锯木、搬运;女人们和老人则负责打磨、编织绳索、鞣制皮革。
甚至连半大的孩子,也帮忙传递工具、运送饮水和食物。
福伯虽然年迈,但曾是村里最好的篾匠,他带着一群老人,日夜不停地编织着用来覆盖粮食、防止撒漏的巨大草席。
丫丫和其他孩子则像小蚂蚁一样,把编好的草席运到组装地点。
李狗儿和陈瑾也参与其中,李狗儿力气大,负责扛运木料,陈瑾则负责登记造册,管理物资分发,井井有条。
关内空地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锯木声、号子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交响乐。
火光昼夜不息,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和汗水的气息。
一辆辆结构简单却结实的双轮运粮车,以惊人的速度被制造出来,然后整齐地排列开来,一眼望不到头,形成了一道独特的“车辆城墙”。
短短数日,数千辆运粮车奇迹般地诞生了,这背后是十万人生死存亡的压力下迸发出的惊人力量。
与此同时,军事准备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张三金、王麻子、孙百户、狗剩、李铁鹰等人反复推演,制定了名为“搬山”的详细作战计划。
“尖刀队”提前出发,秘密清除野狼谷外围的胡人暗哨和巡逻队,确保大部队行进路线安全,并占据谷口制高点。
抽调两千最精锐的步兵和五百骑兵,由王麻子率领,紧随狗剩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野狼谷,迅速歼灭或驱散谷内守卫,彻底控制粮仓和马群。
要求动作迅猛,不给胡人反应时间。
组织上万名难民青壮以队列形式编组,设伍长、什长,驾驶数千辆运粮车,由五千士兵护卫,在突击队得手后,立刻涌入山谷。
装粮、套车利用缴获的马匹和牛羊、编队撤离,必须如同机械般精确高效。
王麻子控制山谷后,李铁鹰率领骑兵和部分步兵,在谷外险要处设置阻击阵地,防备可能闻讯赶来的胡人援军。
这是最危险的任务,要求死守,为运输大队争取时间。
张三金坐镇铁狼关,随时准备接应,并派出游骑警戒其他方向,防止胡人声东击西。
出发前夜,铁狼关内气氛肃穆。
校场上,参与行动的将士和青壮们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张三金站在点将台上,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沉甸甸的实话:
“弟兄们!乡亲们!明天我们要去做的,是虎口夺食!是拿着性命去赌我们这十万人未来的活路!”
他指着身后那密密麻麻的运粮车:“这些车,是你们亲手造出来的!它们装的不是普通的粮食,是我们父母妻儿的命!”
“我知道,很多人没打过仗,害怕!这很正常!但想想关内等着粮食下锅的孩子,想想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这条生路!
我们没有退路!”
“这一次,不分官兵百姓,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当兵的要保护好运粮的乡亲!
运粮的要听从指挥,跟紧队伍!
我们要像蚂蚁搬家一样,悄无声息地去,然后浩浩荡荡地回来!”
“这一仗,不是为了杀敌,是为了活命!为了把我们自己的粮食,从胡人手里抢回来!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台下,士兵们举起刀枪,青壮们举起扁担和绳索,发出的怒吼声汇聚成一股坚定的洪流。
恐惧依然存在,但求生的欲望和集体的力量将其压了下去。
夜幕下的长龙
次日,夜幕降临。
铁狼关北门悄然洞开。
狗剩的“尖刀队”如同幽灵,率先融入黑暗。
紧接着,王麻子率领的突击部队悄无声息地跟进。
最后,是那由上万青壮、数千车辆组成的,浩浩荡荡却异常安静的运输大队,如同一条沉默的长龙,缓缓游出关城。
向着五十里外的野狼谷,向着希望和危险并存的未知之地,开始了铁狼关历史上最大胆、也最至关重要的一次远征。
这是一场关乎十万人生死的豪赌。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