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子久了，再壮阔的景色也难免腻味。
林晏闲得骨头缝里都快长出蘑菇了，看着甲板上无所事事、只能靠打磨武器或修补帆索打发时间的水手们，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他颠颠地跑去跟谢霄商量：“呜呜，咱们办个‘海上运动会’吧！让大家活动活动筋骨，热闹热闹！”
谢霄从航海图上抬起头，看着少年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林晏立刻像得了圣旨，兴冲冲地跑去张罗。
他自掏腰包，拿出自己攒的私房钱——几锭小巧可爱的银锞子和一些色彩鲜艳的贝壳（之前跟土着换的），作为彩头。项目也简单：扳手腕、爬桅杆、钓鱼比赛。
消息一出，沉闷的甲板顿时炸开了锅。
水手们个个摩拳擦掌，尤其是那些年轻力壮的，看着那亮闪闪的彩头，眼睛都直了。
扳手腕的区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叫好声、助威声震天响。
爬桅杆更是惊险刺激，水手们如同灵猴般在数十米高的桅杆和帆桁间攀爬穿梭，争夺系在最高处的红布条。
林晏站在下面，仰着头，紧张得手心冒汗，跟着众人一起大喊加油。
谢霄坐在不远处的舵楼阴影里，面前摊着海图，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那个在人群中穿梭、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少年身上。
看到林晏因为一个年轻舵手赢得爬桅杆比赛而激动地拍对方肩膀时，谢霄握着炭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深重的墨点。
林晏毫无所觉，又跑到钓鱼比赛那边，看着钓上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海鱼大呼小叫。
直到傍晚运动会散场，他才意犹未尽地跑回谢霄身边，额头上还带着薄汗，眼睛亮得惊人：“呜呜！好玩吧？下次我们还办！”
谢霄合上海图，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往舱室走去。
林晏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谢霄似乎……不太高兴？他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
一进舱室，门刚关上，林晏就从后面抱住谢霄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声音软软地：“呜呜？你怎么啦？是不是累了？”
谢霄没转身，也没推开他。
林晏绕到他面前，踮起脚，捧住他的脸，仔细看了看那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试探着在那紧抿的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谢霄垂眸看着他，依旧沉默。
林晏又亲了一下，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点，还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别不高兴嘛……笑一个？”
谢霄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猛地伸手扣住林晏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带着点惩罚和宣告主权的意味，吻得林晏气喘吁吁，腿脚发软，只能依靠在他怀里。
“以后，”谢霄松开他，声音低哑，“不许随便碰别人。”
林晏晕乎乎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呜呜是吃醋了！因为自己拍了那个舵手的肩膀？他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甜蜜，赶紧点头如捣蒜：“不碰不碰！只碰你！只给你碰！”
他主动环住谢霄的脖子，献上更热情的吻，直到把某人那点隐秘的醋意彻底亲化了，才被拦腰抱起，走向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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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酷热难当，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乎没有风。船速慢了下来。
有经验的老水手们脸上却露出兴奋又古怪的表情。很快，锣声响起，召集所有首次穿越赤道的船员到甲板集合。
林晏好奇地跟着众人出去，只见几个老水手用木炭和颜料把自己涂得花花绿绿，戴着用海草和贝壳编成的古怪头冠，扮成了“海神”和他的“虾兵蟹将”。
“海神”手持一个木质的“三叉戟”（其实就是绑了根木棍），用蹩脚的官话宣布，所有第一次过赤道的“菜鸟”，都必须接受海神的“洗礼”，才能得到庇佑，平安航行。
仪式开始了。
“虾兵蟹将”们端着木盆，里面是直接从海里打上来的、带着咸腥味的海水，坏笑着朝林晏这些“菜鸟”泼过来！
“哇呀！”林晏猝不及防，被浇了个透心凉，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他惊叫一声，想躲，却被几个笑嘻嘻的水手友好地按住。
紧接着，各种颜色的植物汁液和泥巴（无害的）被胡乱涂抹在他脸上、胳膊上，把他变成了一个大花脸。还有人拿着羽毛搔他的痒痒，逼他学鱼叫。
林晏一开始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点懵，但看着周围同样被捉弄得狼狈不堪、却都在哈哈大笑的同伴，还有那些老水手们善意的、带着航海传统的戏谑眼神，他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一边躲闪一边反击，抓起一把湿漉漉的海草就往“虾兵蟹将”身上扔，甲板上笑闹成一团。
谢霄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个被涂成小花猫、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却笑得无比开怀明亮的少年，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仪式结束，林晏顶着一头乱发、满脸花花绿绿的痕迹，浑身湿透地跑回谢霄身边，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兴奋过度的小落汤鸡：“呜呜！好玩！就是海水太咸了！呸呸！”
谢霄拿出干净的布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污渍和头发上的水珠。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但很仔细。林晏仰着脸，乖乖让他擦，眼睛还因为刚才的大笑而显得格外水润明亮。
擦着擦着，谢霄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林晏被海水浸湿后更显白皙的脖颈上，水珠顺着优美的线条滑入衣领。
湿透的薄衫紧紧贴在少年纤细却不失柔韧的身躯上，勾勒出青涩而诱人的轮廓。
林晏察觉到谢霄的视线，以及那逐渐变得深沉灼热的目光，脸悄悄红了。
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往前凑了凑，几乎贴进谢霄怀里，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小声问：“……擦干净了吗？”
那眼神，那姿态，无声胜有声。
谢霄喉结滚动了一下，扔掉布巾，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舱室。
“哎？呜呜？还没吃晚饭呢……”林晏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手臂却自觉地环上了谢霄的脖颈。
“不急。”谢霄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舱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甲板上的喧嚣。只剩下隐约的海浪声，和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与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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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无风带的酷热和停滞，船队终于再次迎来了顺风。这一日，阳光正好，一群海豚不知从何处而来，出现在船队两侧。
它们数量众多，银灰色的流线型身躯在碧蓝的海水中显得格外矫健。
它们时而高高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时而潜入水下，只留下翻涌的浪花，仿佛在与这巨大的船只嬉戏竞赛，发出清脆如铃的鸣叫。
林晏趴在船舷上，看得目不转睛，兴奋地指着那些跳跃的身影：“呜呜！快看！海豚！它们是不是在给我们带路？”
连日航行的枯燥和之前淡水危机的阴霾，在这一刻被这些海洋精灵带来的生机与活力一扫而空。
林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像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谢霄站在他身侧，看着少年被海风吹拂的侧脸和明亮的眼眸，目光柔和。他伸手，替林晏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嗯，是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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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运气似乎总是有限的。
一次根据过时海图规划的航程出现了偏差，船队误入了一片几乎无风的广阔海域，如同陷入了一片温柔的陷阱。
日子一天天过去，船速慢如蜗牛。更要命的是，淡水储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原本每日充足的供应，变成了严格的配给。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一小杯浑浊的、带着木桶味的淡水。
林晏也收起了所有的娇气和玩闹。他学着其他船员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小杯水，小口小口地抿着，润湿干裂起皮的嘴唇。
他不再抱怨，甚至把自己那份水偷偷省下一点点，想留给看起来更需要的人（虽然每次都被谢霄发现，逼着他喝下去）。
嘴唇干得起了皮，喉咙像着了火，但他看着谢霄同样干裂的嘴唇和沉凝的眼神，把所有的难受都咽回了肚子里。
焦虑的气氛在船队蔓延。有人开始对着茫茫大海祈祷，有人则沉默地望着水尺标记一天天下降。
就在人心浮动，几乎要陷入绝望时，天色再次阴沉下来。这一次，带来的不是风暴，而是希望！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很快就连成了雨幕，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下雨了！快接水！”
甲板上瞬间沸腾了！所有能用的容器都被拿了出来：木桶、盆、锅、甚至头盔！船员们赤着膊，欢呼着冲进雨幕，仰起头，张开嘴，贪婪地承接这甘霖！雨水冲刷着甲板，也冲刷着多日来的焦灼和阴霾。
林晏也兴奋地拉着谢霄冲进雨里。冰凉的雨水打在滚烫的皮肤上，舒服极了！
他松开谢霄的手，在积水的甲板上快活地转着圈，任由雨水浸透全身，然后大笑着扑回谢霄怀里，紧紧抱住他湿透的腰身。
“下雨了！呜呜！有水了！”他在谢霄耳边大声喊着，声音带着哽咽般的喜悦。
谢霄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一步，随即稳稳接住他。看着怀里这个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少年，他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也终于松弛下来。
他收拢手臂，将人更紧地拥在怀里，低头，在少年光洁的、带着雨水凉意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嗯，有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