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二十年末,温如晦在泉州历经“宗室私舶案”后,官声大涨。为打破宗室蕃商垄断、整饬市舶司,他继而采取了一系列雷厉风行且环环相扣的具体措施。
对外,为破局,斩断宗室与蕃商垄断链条,首要措施是重设“均利社”碑,使各种物资限价透明化 。
将乳香、象牙、龙涎等九种贵重舶货的最高收购价镌刻于石碑,立于市舶亭前。
价格按月评议,由中小商贾、牙行、市舶司三方共定,宗室不得干预。
其次,引入“鹰船”竞争,多元渠道进货,打破断货之险。
借由宗室压迫,将女儿温酒酒派至明州,以均利社分社名义,招大食苏哈尔商团、占城蕃长等十五艘巨舶来至泉州。
由市舶司出具“公凭”,承诺按碑价抽解,不加暗耗,使蒲罗辛之流的“禁运”策略失效。
再次,市舶司公开“抽解则例”,废除暗耗,重塑信用。
细色十取一、粗色十五取一,银货三十取一,全部榜示,取消“桥脚加耗”“和买七折”等陋规。
每旬公布实收数字,许百姓查核,差一毫即杖书手(写告示之人)。
其四,派兵护送外洋船,重建“官护”信誉。
水师每日派哨船四艘,于岱屿门至洛阳江口巡曳,外船入港即护送三日。
巡船旗上大字:“官护公平,暗抽者斩”,以壮声威。
对内立制,堵死漏洞。
其五,重刻“公凭”票根,一票两联 。
船户持“外联”出海,市舶留“内联”,返港时两联对照,差一件即没官。
公凭上增绘“暗纹鹰徽”,由寒衣阁工匠秘制,外面人如有私刻者立斩。
其六,设“互市牙行”官牙,取代宗室私牙 。
原宗室暗控的“私牙”二十七户,悉数予以吊销,另选民声良好的无过错中小商户四十二户为“官牙”。
官牙佣金由官府定额,每百贯货抽三贯,余者以“擅取”论罪。
其七,立“违禁清单”与举报赏格。
硫磺、黑漆弩、铜钱、人口四项为绝对禁物,船底暗仓亦须开箱。
举报者没官货物之半,委托寒衣阁中技艺精湛老工匠秘做“鹰羽”为凭,可匿名领赏,打消举报之人害怕宗室打击报复之后顾之忧。
其八,旬日“比价公议”,冻结垄断抬价。
每旬初一,市舶亭开堂,中小商贾、官牙、通事三方共议下旬市价。
宗室、巨舶可旁听,不得插言;擅抬价者,杖六十,货没官。
对己立威,刀口向内。
其九,杖责抽解吏,破除“暗耗”陋习。
当众杖贪吏四十,革职永不叙用,并追赔历年“桥脚加耗”银七千余贯。
榜示全州:“此后加耗一钱,即与同罪”。
最后,三司会审赵不流,贬官追赃。
以“私运禁器、垄断市价”罪名,会知州、市舶、宗正三司会审,贬赵不流外州团练副使,追没家财三成。
其私船“河郡甲三”当众拆号,货物没官,舟船改作水师哨船,取名“破冰”。
以上十政,一环扣一环。
限价碑打破价格垄断,鹰船来舶与官船护航重建市场信心,公凭、官牙、比价三制堵住逃税暗道,杖贪、贬宗、拆号三刀,则斩断宗室特权。
泉州人由此可知,市舶之利,不再“贵蕃专羹”,而有“官牙公秤”;宗室之威,不再“家法通天”,而惧“国法如山”。垄断冰山,遂现第一道不可愈合的裂缝。
温如晦在泉州实行的十条政令,被坊间亲切地称为“昭明十政”,尤其在中小商贾中颇受欢迎。
绍兴二十一年春,泉州满城刺桐盛放,红云夹道,市舶亭前石碑依旧,碑价刻字被海风吹得发亮,却再无人敢私抬物价。鹰船巨帆与中小福船并肩入港,铜铃声中,市舶库银每旬俱增,市井再现万货云屯之景。
清晨的聚宝街最先苏醒。香料巷里,乳香、龙涎明码标价,每两七贯,象牙每斤二十五贯,皆按“均利社碑”执行,再不见昔日一日三价。中小商贾不再被巨舶压价,反得官牙优先收购,佣金定例百取三,钱包日渐鼓胀。牙行伙计笑言:“如今这年成,价钱稳过顺济桥!”
码头畔,公凭两联新制让船户安心。外联随船,内联留司,返港对照,暗纹鹰徽难仿,私刻者立斩。蕃客交口称赞:“泉州有昭明,市舶无暗钩。”水师哨船每日巡曳,旗书“官护公平”,海盗私枭望风敛迹。
抽解库前,书手高声唱货:细色十取一,粗色十五取一,银货三十取一,毫无附加。抽解毕,即贴“昭明红签”,示已完税,百姓可围观查数。旬日公议,中小商户亦可入堂,与官牙共定下旬价,宗室巨商旁听不得插言,市价自此平稳。
城中新温府,近旁的杜氏武馆晨鼓响起,少年弟子挥汗练刀,护院轮值,刀光映花。温府熙春酒楼与观潮香料铺同时开张,玉棋理账,浣茶调香,白画绘市舶新图,墨琴拨弦,引客商如云。酒楼高悬“昭明”匾额,菜色以鹰船为模,分“破冰”“观潮”诸名,客至先尝“昭明饼”,笑语满座。
市人常言:“昭明十政,十条活路。”中小商贾不再漂泊他州,聚宝街空铺重张,匠作、漆工、铁匠皆回码头,匠作日夜赶制新船,斧凿声与潮声相和。刺桐花下,孩童嬉戏,口唱新谣:“昭明来,冰山开,市价平,百业回。”
傍晚,温如晦轻车简从,微服行于顺济桥。碑前灯火通明,百姓围观点货,笑声穿云。他俯身抚碑,指尖触到碑字阴文,感慨万千,此碑既是他施政见证,亦是泉州新生印记。远处鹰船笛声长鸣,似在回应:新政之下,海不扬波,市不抬价,泉州这颗海上明珠,终又熠熠生辉。
温如晦的新政十条正在泉州如火如荼地展开,从明州回转泉州团年未走的温酒酒,看到父亲治下的泉州新气象,也欣欣然想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