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过后,温酒酒母女俩在皇后派来的女官指导下,熟悉宫规,练习当日的流程和环节。
此时的临安城,街头巷尾早已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儿。店铺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年货,腊味高悬,那浓郁醇厚的香气,引得行人频频驻足。蔬菜水果新鲜诱人,还有各种小零食,花生、瓜子、开心果,满满地装在袋子里,散发着质朴的香气,似乎在诉说着团圆的期待。糕团小吃摊前人声鼎沸,糯米饭软糯香甜,条头糕细腻绵密,定胜糕小巧精致,每一口都是甜蜜的祝福。
腊月廿四,是南方的小年。温酒酒看到一家人围坐,祭送灶王爷。桌上摆着麦芽糖,那黏黏甜甜的糖,承载着堵住灶王爷嘴巴、让他只说好话的美好期许。旧年画被撕下,新年画贴上,最后旧画像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带着一家人的祈愿飘向天庭。
很快到了除夕。
这天,先是洒扫门闾,屋内屋外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接着,丫鬟小厮们一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那崭新的门神威风凛凛,似乎能将一切邪祟拒之门外;钟馗画像怒目圆睁,透着十足的威严;桃符和春牌上的吉祥话语,象征着人们对新一年的美好憧憬。
随后,下人们准备年夜饭,七碟子八碗摆满了一桌,有鸡有鱼有荤有素,寓意着年年有余、吉庆安康。
馎饦和春盘是必不可少的。馎饦,这种类似面条的面食,用菜羹或肉羹煮熟,香气扑鼻,吃起来暖意融融,也寓意着生活顺遂、长长久久。
春盘又叫“五辛盘”,里面有韭菜、芸薹、大蒜、藠头,还有腊肉和其他蔬菜,绿白相间,煞是好看,再插上纸花和绸花,喜庆氛围拉满。
陈管家让人往大门口挂上“接福袋”,以便接收各府上的“名刺”。
注:宋代,许多士大夫由于应酬太多,忙不过来,无法一一登门向亲朋好友、同僚拜年,便委派家人手持自己的“名刺”(名片)前往拜贺。一些富贵人家,因为前来投刺贺年的人多了,便在大门口挂一个红纸袋,上书“接福”二字,接收各方投刺,类似于信箱。
夜幕降临,一家三口围坐桌前,因为家里人口少,温如晦做主叫上陈管家、温酒酒的乳娘林嬷嬷和温夫人的管事嬷嬷张嬷嬷共坐一桌,不拘男女老少,几人围坐,共饮屠苏酒。
屠苏酒是用大黄、白术、桂枝等药材酿成,据说能避瘟疫。饮酒时,从年龄最小的温酒酒开始,寓意“小者得岁”。温酒酒学着大家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那微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全身都暖了起来。
温酒酒得到了来自父亲、母亲和陈管家等人的利是,当然,作为当家主母,张氏也按照不同等级给一众下人发放了红封,管家、各院管事及店铺掌柜拿到的最厚,甚至有的掌柜是拿分红的。
饭后,小丫头和小厮们兴高采烈地围着火盆,放鞭炮、吃甜食、耍铜钱,守岁到天明,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孩童们还会手持竹枝,模仿驱傩仪式嬉戏,边打边唱俚语,如“打你个恶鬼,年年都顺遂”,将驱邪与节庆欢闹结合。
孩子们一边玩,一边还唱着儿歌:“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见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大人们则早早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天还未亮,温酒酒就被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唤醒。还没睁开眼,就被墨琴从被窝里挖出来,按到梳妆台前坐好。
这天,温家一家三口都很忙,温如晦要进宫参加一年一度的春正大朝会,届时,会有周边各国使臣前来朝贺,内命妇们也会带着自家儿女去朝见皇后娘娘,互相露个脸。
白画一通捯饬,忽略惺忪的睡眼,一个古风小美人新鲜出炉。
出门一看,街上已是人头攒动。人们都穿上了新衣,喜气洋洋,相互拜年,说着吉祥话。有的人家门口,突然冒出几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其实是扮鬼乞讨的乞丐。给他们一些铜钱,就等于赶走了真正的恶鬼,换来一年的平安。(注:扮恶鬼的大多是贫苦人家或是乞丐,此时可以名正言顺地乞讨,以保留最后的尊严。富贵人家也愿意撒些银钱,图个吉利。)
之后,大家走亲访友,互赠春盘,分享着新年的喜悦。街上还有各种娱乐节目,魔术、杂技、说唱、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令人目不暇接,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元日的临安城沉浸在浓烈的年味里,御街两侧的商铺都挂起了朱红幡子,檐下悬着的走马灯转得欢,映得青石板路上淌着碎金似的光。
温酒酒跟着母亲上了马车,水红色裙裾拂过车壁暗绣的缠枝纹,鼻尖萦绕着车厢里暖炉散出的檀香——这是她自径山寺落水之后第一个新年,也是第一次跟随母亲入宫朝贺,参加春正宫宴。
车过丽正门时,她掀起车帘一角,望见宫墙下的积雪还没化尽,衬得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愈发亮堂。禁军甲胄上的霜气在日头下闪着冷光,却被宫道两侧新栽的红梅暖了几分,花苞沉甸甸地坠在枝头,像缀了满枝胭脂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