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商船靠岸,停靠在一个热闹的渡口旁。阿福带着账房和护卫去清点货物、补充物资,温酒酒则让流星与追影去买些药材和干粮,自己则与青禾听风留在船上。
渡口十分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温酒酒站在船头,看着岸上往来的人群,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有阿福的商队相伴,至少这段路,他们是安全的。
午后,商队补充完物资,阿福回到船上,给温酒酒带来了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有软糯的米糕,还有香甜的果脯。
“九弟尝尝,这是镇上最好吃的米糕,”阿福笑着说,“到了岭南,还有更多好吃的,比如荔枝、芒果,保管都是九弟没吃过的。”
温酒酒接过米糕,尝了一口,果然香甜软糯,十分美味。她笑着道谢:“多谢阿福哥,味道很好。”
阿福看到温酒酒吃完一小块米糕,才开口说道:“九弟,是这样,商队如今要分两路走,一部分人跟着船队回潮州,我要带大部分人去粤东山中收山货,想问一下九弟如何打算?”
“阿福哥,容我们商议一下再答复你,如何?”温酒酒没有立即做出选择。
“好,再过一个时辰船队出发,若九弟选择随船队继续南下,届时我再分一部分护卫出来随你们走。”阿福拱手离开,将空间留给了温酒酒和听风等人。
“公子,岭南瘴疠横行,进山祸福难料,属下觉得还是随船队南下较稳妥。”听风说道。
“听风哥你就是胆子小,咱们手里头有小和尚给的各种药粉药丸,还怕它什么獐子栗子?”流星满不在乎地说道。
“瘴疠横行!你除了玩和吃,还知道什么?”追影没好气地敲了流星的头纠正他。
“哎呦,哥你别打我啊!獐子栗子无所谓,反正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哇,我都会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了,我好厉害啊!”说罢,兴奋地原地蹦起二尺高。
温酒酒对于流星这个现世宝简直没眼看,摆了摆手让他住嘴。
“我想跟着进山看看,既来之,则安之,来到岭南,就要熟悉此处,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况且随阿福的商队一道,应无大碍。”
听风看到温酒酒已经做了决定,也不再多言,只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护她安好!
温酒酒随阿福商队进入粤东山区的第三日,天还未亮透,浓重的水汽便裹着雨丝斜斜砸下来,打在货箱油布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像无数只小虫在啃噬布料。温酒酒裹紧了身上浆洗得发硬的靛蓝短褂,弯腰掀开油布一角,指尖刚触到箱内微凉的樟木,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便猛地攫住了她——眼前的货箱瞬间叠出重影,耳边骡马的嘶鸣仿佛隔了层水膜,连呼吸都变得滞重起来。
“阿九,当心些!”身后传来阿福的声音,他总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在她需要时及时出现。温酒酒强撑着直起身,摆手道:“没事,许是夜里没睡好。”话虽如此,手心却已沁出冷汗,方才眩晕时胸口那阵闷痛还未散去,像压了块湿冷的石头。
雨势渐大,山路变得泥泞难行,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温酒酒跟在队伍末尾,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被雨水抽走,原本清亮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雾色。到了傍晚扎营时,她终于撑不住,往篝火旁一坐,靠在青禾肩上便再也起不来,脸颊烧得通红,连喝口水都觉得喉咙疼。
“怕是染了瘴气。”阿福蹲在她身边,眉头拧成了疙瘩,伸手刚要探她的额头,却被听风伸手拦住。
阿福不解地看向听风,“小哥,我只是想试一试阿九是不是发烧了,并无其他。”
“不必,”听风看向青禾,青禾明了,将手心覆在温酒酒额上。
“听风哥,郎君头很热,怎么办?”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可能是中了瘴气。”
阿福常年在岭南走商,见过不少因瘴气生病的人,大多起病急、恶化快,若是找不到懂行的人医治,不出三日便会丢了性命。
“不能再走官道了,前面深山里有客家村落,或许能找到医治的法子。”
话音刚落,队伍里的老脚夫王大叔便急了:“阿福哥,那深山里路难走不说,听说还有山匪,咱们带着货,这……”
“货重要还是人命重要?”阿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郎君是跟着我们进山的,如今中了瘴,我绝不能坐视不理,一走了之!”他顿了顿,看向众人,“愿意跟我进山的,多给一倍工钱;想走官道的,现在就把工钱结了,你们自便。”
没人应声。
阿福在商队里威望极高,这些年跟着他走商,从没出过岔子,再说温酒酒平日里待人谦和,谁也不忍心看着她出事。片刻后,王大叔率先扛起货担:“我跟阿福哥走,啥山匪瘴气,咱见得多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收拾好东西,跟着阿福转进了深山。
深山里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连雨丝都难以穿透,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乎乎的,稍不留意就会滑倒。温酒酒被两个脚夫轮流背着,意识昏昏沉沉,只觉得耳边全是风声和树叶的“哗哗”声,偶尔能听到阿福在前面开路的声音,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她稍稍安心。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竹笛声,清脆悠扬,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阿福立刻抬手让队伍停下,警惕地看向四周:“谁在那里?”
“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只见不远处的竹林里走出一位穿着蓝布大襟衫的老婆婆,年约五旬,手里拄着根竹杖,背上背着个竹篓,篓子里装着草药。她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清泉,扫过众人时,最后落在了温酒酒身上。
“这姑娘是染了瘴热吧?”老婆婆开口问道,声音虽老,却中气十足。
阿福上前一步,拱手道:“老人家,正是。我们想找客家村落,为她寻个医治的法子,不知您是否知晓路径?”
老婆婆没回答,反而走到温酒酒身边,伸出枯瘦的手指,先是搭了搭她的手腕,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最后捏开她的嘴,看了看舌苔。片刻后,她皱着眉道:“不是普通的瘴热,是‘瘴热入血’,邪气已经钻进骨头里了,再晚些,神仙也救不活。”
“那您有法子医治吗?”阿福急忙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老婆婆叹了口气:“我是雷阿婆,就住在前面的客家村落。你们跟我来吧,能不能治好,就看这姑娘的命硬不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