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渐消,七夕的脚步近了,临安城街头已悄然多了些彩线、花笺与巧果摊子。张氏望着窗外飘飞的梧桐叶,想起近日女儿择婿的遭遇,倒不如趁佳节让全家松快些,便转身投入了七夕的筹备中。
她先唤来陈管家,细细吩咐采买事宜:“去布庄挑几匹素色绫罗,再选些绯红、月白的丝线,给酒酒和丫鬟们做巧果模子的彩绳;糕点铺的芝麻巧果、蜜饯青梅各订十斤,记得让他们留些新鲜的莲蓬与菱角。”
而后又亲自去库房翻找,取出往年珍藏的描金漆盒,里面装着绣工精巧的鹊桥仙帕子与玉石簪子,打算七夕当晚给女儿当节礼。午后,她还指挥丫鬟们在庭院里搭彩棚,将亲手剪的牛郎织女剪纸贴在棚架上,又在廊下挂起串着琉璃珠的灯笼,昏黄光影透过珠串,落在青砖地上竟成了细碎的星子模样。
忙到暮色四合,张氏看着院中的布置,又想起晚间要和家人一起拜织女、吃巧果,嘴角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酒酒遇袭之事虽闹心,但此刻满府的节味,倒让她多了几分盼头,也暂忘了先前的烦忧。
七夕傍晚,温府庭院的彩棚下早已摆开案几。张氏亲手端上芝麻巧果、蜜饯与新鲜菱角,温如晦则将一盏盏琉璃灯点起,暖光映着棚架上的牛郎织女剪纸,满院都是融融暖意。
从熙春楼回来的玉棋搀着墨琴坐在一旁,青书和白画站在温酒酒身侧,停云和扫月侍立棚下。张氏的几个大丫鬟琥珀和玉觞则立在张氏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温酒酒。
温酒酒穿着新做的月白襦裙,捧着铜盆跪在案前,盆中盛着井水,水面浮着几片新鲜荷叶。张氏站在她身侧,递过今日巳时宫中赏下来的金针,轻声道:“慢慢将针放在荷叶上,若针能浮着,便是织女赐了巧艺。”酒酒屏住呼吸,小心把针放下,针尖沾着水面,竟真的稳稳立在荷叶上,她惊喜地抬头,惹得温如晦朗声笑起来。
温酒酒乞巧后,还没等起身,白画早已按耐不住跳将出来。
“姑娘,姑娘,奴也要乞巧!”
温酒酒笑着将金针递给她,无奈毛毛躁躁的白画放了几次,金针都落入水中,气得她一跺脚,朝天上喊“织女仙女,你咋还有偏向呢?”笑得众人前仰后合。
随后一家人围坐桌边,张氏取出彩线与绣绷,教酒酒绣小巧的鸳鸯荷包。
墨琴养伤无聊给温酒酒绣了个四折“四君子”案屏,青书拿出精心绣制的香囊送给温酒酒,玉棋则送上了跟熙春楼大厨学做的点心,只有白画,看到大家都有礼物送给姑娘,噘着嘴控诉姐妹们不地道,自己只能给姑娘打个滚凑趣了,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停云和扫月则亲自下厨,帮着停云娘亲阿桂做了道“洗手蟹”:将码头现买的活蟹现杀,拆成块后拌入橙齑(橙子肉捣泥)、梅卤(腌梅汁)、花椒、盐、酒等调料,稍腌即食,鲜甜爽滑。这道菜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
温酒酒命停云拿出宫里赏赐的两盒绢花和琉璃钗,让丫鬟们自去挑选。
乞巧仪式过后,温府众人聚在棚下,吃着巧果,品着时鲜,喝着张记酒坊出产的荔枝酒,听温如晦说着七夕传说,直至深夜方散。
夜风拂过,带着巧果的甜香,这夜的温府,暂时忘却一切烦忧,只有阖家乞巧的温馨。
子夜的更声刚过,温酒酒卸下最后一支银钗,长发松松披在肩头,只着月白里衣躺进锦被。窗外树影微动,她还未合眼,便见窗棂被轻轻推开,一道熟悉的黑影翻了进来——是冷铁衣。
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清寒,却径直走到榻边,从怀中取出个描金紫檀木盒,递到她面前,声音比寻常柔和几分:“送你的七夕礼物。”
酒酒坐起身,指尖触到冰凉的盒面,轻轻掀开。盒内铺着朱红绒布,一支五色琉璃钗静静卧在中央:钗头是半开的莲苞,花瓣由浅粉、淡蓝、明黄、翠绿、莹白五种琉璃拼成,流光转动间,竟似有细碎星光在花瓣上跳跃;钗杆缠着细巧的银线,末端还坠着颗极小的珍珠,一动便轻轻晃荡,泛着温润的光。
“这……”酒酒拿起钗子,指尖抚过光滑的琉璃表面,惊得话都说不完整,“这般精致的琉璃钗,你从何处寻来?”
冷铁衣看着她眼底的光亮,嘴角弯了弯,只说了“偶然得之”几个字。
温酒酒却在这几个字里品出了不一样的含义。这五色琉璃钗,可不是一件普通的首饰,它更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宗室贵女和权贵眷属们对于这样的珍宝趋之若鹜,竞相追逐。
对于她们来说,拥有这样一支五色琉璃钗,不仅可以增添自身美丽,更能彰显地位和财富。
酒酒捏着钗子,脸颊悄悄发烫,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落在琉璃钗上,映得她眼底也满是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