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丘先生…我、我可以画你吗?”
蒸腾的水汽裹着淡淡的松针香,将对面那人的眉眼晕成一片朦胧的粉色。你攥着画笔的指尖微微发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你瞧不清他听到这话时的神情,只隐约见他的眼睫动了动,似乎抬眸望了你一眼。可他总爱眯着浅色的眸,于是那目光就像蒙着层薄纱,你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落在了你身上,还是仅仅望向水汽深处的虚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雾色,将一盏热茶轻轻推到你手边。你愣了愣,手忙脚乱得伸手去接,却被陶杯壁烫得指尖一缩,只好用双手捧住。
掌心被暖意包裹,你对着杯口吹了吹,白气散开些,这才试探着抿了一下。
还是好烫。
你偷偷吐了吐舌尖,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冰属性命途能量,悄悄探进杯中,茶水的温度顺着能量缓缓降下来,你这才敢再喝一口。
初入口是清苦的,像晨露沾了松针的涩,可咽下后没多久,喉间就漫开淡淡的甜,连带着水汽都变得清润起来。是难得的好茶啊。
你惬意得眯眯眼,抬眼时,是第不知多少次的视线相撞。他总在你没察觉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你,就算你抬起眼来看见他,发现了,也没有要挪开眼的意思。
椒丘静静看着你摆弄那杯茶,见你放下杯子,才慢悠悠向你伸出手。
你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右手递了过去,搭在他微凉的指尖上。他撩起你的袖口,让那圈淤痕露了出来,颜色已经比先前淡了不少,但还是很触目惊心。
他的目光在淤痕上停留了片刻,声音像浸了茶水的软玉,“当然可以。前些天我便瞧见了将军书房里挂的那幅画,那笔触柔中带劲,一眼就知道是你的手笔。”
收回手时,他的腔调忽然带了点刻意的唉声叹气。
“唉,那会儿我还琢磨呢,小枝这阵子都没再来找我,莫不是忘了椒丘先生这个人了?还由衷地伤心了好几天呢。”
话音刚落,他又对着你弯起眼睛。
“不过啊,没有关系。”椒丘往前倾了倾身,“这会儿,小枝不就主动来找我了吗?”
你:……
好一个欲说还休欲拒还迎以退为进自降身份,但凡你真是折枝那样的性格,恐怕真的会被他这次不走心的随地大小演骗过去。
但你还真的得表现出被骗的样子。
你下意识想要坐直,带动椅子在地面滑拉出有些刺耳的声响,你的脊背因此更加僵硬了。
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欲言又止,可话头梗在喉管里不知道该如何发出,所以支支吾吾的,反将自己的脸给憋红了。
“我、那个…我……”
直到对面先是笑着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小枝想怎么画我呢?”椒丘温声问着。
还是熟悉的语调和对待模式,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慌张的心神定了定。
“…当前还没有什么想法……椒丘先生做自己做的事就好了!我会找一个合适的角度画的!”
“哈哈,好。”
一声“好”字落定,尾音里还带着点纵容的笑意,你攥着画笔的手终于松了些力道,指节不再泛白。
你将画架往身前拉了拉,铺开空白的宣纸时,指尖还带着点未散的慌意,纸角被风轻轻吹得卷了边,你又慌忙伸手去按,来回倒腾了两下,才总算稳住了动作。
椒丘倒没在意你的忙乱,只慢悠悠坐直了些,抬起手,将落在肩头的一缕粉发撩到身后。那动作轻得很,耳尖沾着的水汽顺着发梢滴下来,落在他素色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浅痕。
他没再说话,只重新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指尖摩挲着杯沿,眼眸也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半眯的模样。他的视线落在角落燃着的松针上,倒真像全然忘了你的存在,只沉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里。
你悄悄抬眼望他,因水汽比刚才淡了些,终于能看清他的轮廓。阳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在他发梢染了点暖金,连带着他垂眸时的眼睫都像镀了层光。
他喝茶的动作很慢,唇瓣轻碰杯沿,喉结微微滚动一下,便又放下杯子。指尖随意地搭在膝头,尾巴尖偶尔会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点极轻的声响,倒像是给这安静的室内添了点细碎的伴奏。
悬在纸上方的笔尖墨汁险些就要滴下来,你猛得回神,在砚台轻轻地刮了两下,掩饰那一瞬的不自在。
你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从他耳尖软绒的弧度,到他搭在膝头的手,再到他半眯着眼时眼底藏着的温和。
这……每个角度都很好啊,反倒让你一时定不下该从哪里下笔了。
你抿了抿唇,只能提起笔在纸角试了试笔触。心里嘀咕着,别慌,就像画松涧、画流云那样,把他此刻的模样,慢慢画下来就好。
而对面的椒丘似是察觉到你的纠结,忽而轻轻抬了抬眼,虽依旧半眯着眼,却精准地望进你眼底,嘴角又勾起一点浅笑。
“不急,小枝慢慢找便是。”
你:……
哇呀,狐狸精啊。
墨汁在笔尖晕开一小团浓黑,你深吸一口气,手腕轻转,开始构筑画面。
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吧,画他写医方的样子。微微由上往下的视角,低垂的眼,半敛的睫,氤氲的朦胧的雾气,还有一盏暖黄的灯。
……
你放下笔,缓缓呼出一口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将画轴轻轻推到椒丘面前。
“椒丘先生……画、画好了。”
他闻声抬眸,目光落在画上,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后,他半眯的眼里慢慢聚起一点光——那盏灯,那些雾,还有垂落的碎发——他忽然低低笑出声,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些。
“原来小枝心里,我是这个样子的。”
他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画里那盏灯,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连耳尖的绒毛都跟着晃了晃,“连我写医方时,垂着眼睛的模样都记得这么清楚……小枝观察得真仔细。”
椒丘抬头望你,目光亮得像盛了画里的灯。
“这幅画,我可以收着吗?往后想小枝了,就拿出来看看。”
你:……?
“可、…我们每日都会见面……”
他依然是温和笑着的,“这是不一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