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晚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对折后铺在副驾驶座椅上。
她谨慎地避开散落的玻璃碎片,侧身半坐在外套边缘,尽量保持身体平衡。
“贺先生!贺先生!”她提高音量呼唤着,试图唤醒他。
声音在空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尾音不自觉地发颤,透露出她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男人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回应,却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苏雪晚咬紧下唇,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试图将这个失去意识的成年男性拖出车厢。
然而对方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完全依靠她单薄的身躯在艰难挪动。
就在她快要力竭时,男人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
那修长的手指先是无力地碰了碰仍紧扣着的安全带搭扣,又缓缓指向他身侧已经变形的车门把手,动作虚弱却意图明确。
苏雪晚这才恍然大悟,脸颊因羞愧而微微发烫。刚才是她过于心急,病急乱投医了。
果然是关心则乱,在危急时刻连最基本的施救步骤都顾不上了。
苏雪晚强撑着站起身,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脚底直窜上来,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她这才惊觉,方才情急之中光着脚踩在满是玻璃碎渣的车厢里,不知何时已被划出了好几道伤口。
借着昏暗的路灯,她看见自己白皙的脚掌上布满细小的血痕,有玻璃碴甚至深深扎进了皮肉里,随着她的动作渗出点点猩红。
但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疼痛俯身向前,手指颤抖着摸索到安全带卡扣。
“咔嗒”一声轻响,束缚着男人的安全带终于松开。
她又费力地推开他那侧已经变形的车门,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雪晚用衣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咬紧牙关绕到另一侧。
她将男人沉重的臂膀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每挪动一步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男人的重量压得她膝盖发软,脚步踉跄。
有好几次她都险些摔倒,最后硬是凭着意志力稳住身形,就这样一步一挪,终于将人拖到了路边的安全地带。
苏雪晚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水,打开瓶盖,给靠在她肩膀上的他喂水。
此时的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只能任凭苏雪晚摆弄。
经过短暂的喘息,苏雪晚和贺昀初都渐渐恢复了气力。
“贺先生,您的手机呢?”
男人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在车子里......”
贺昀初的意识逐渐回笼,只是头部遭受的猛烈撞击让他眼前仍不时发黑,太阳穴处传来阵阵钝痛。
苏雪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让他靠坐在路边的护栏上。
她忍着脚底的刺痛,重新穿好高跟鞋,步履蹒跚地回到那辆面目全非的车前,在凌乱的车厢里找到手机,然后递给他。
“贺先生,”她将手机递过去,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焦急,“请您先叫救护车吧,然后再联系交警来处理现场。”
他神色冷淡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不必了,我让司机来处理就行。”
“可是......”苏雪晚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这段路上的油渍来得蹊跷,应该让警方调查清楚。而且您头部受了撞击,必须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干涉。”贺昀初打断她的话,尽管面色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依然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雪晚没再理会他。这鬼地方怎么还是不见车辆和路人经过。
这男人既不肯报警也不叫交警处理现场,难道就打算在这里干等着?
她暗自咬牙,都伤成这样了,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不多时,身后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
“我已经叫人尽快过来处理,不必担心。”
“你……真的没事吗?”苏雪晚忍不住转头看他。
男人额头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红的痂,脸色苍白得吓人,眉骨处还泛着骇人的青紫。
“托你的福,暂时死不了。”
看来是真没什么大碍,脑子清醒得很,还有力气跟她抬杠。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苏雪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不该多管闲事担心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终于,两辆黑色轿车驶来,苏雪晚眼前一亮,连忙挥手示意。车子在他们面前稳稳停下。
“这下好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总算能早点离开,不用再对着这张冷脸了。”
想到这儿,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车上下来两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径直走向受伤的男人。
“贺总......”
“把现场处理干净,不要走漏风声。” 男人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年长者恭敬道:“贺总,别墅离这儿更近,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苏雪晚这才认出,正是上次在“迷迭会所”接他们的那位司机叔叔。
原来是他安排的人。苏雪晚撇了撇嘴,刚才白高兴一场。
贺昀初在达叔的搀扶下站起身,步履略显蹒跚却仍保持着挺拔的姿态。
他走向那辆黑色迈巴赫,却在拉开车门的瞬间突然转身,对着还在原地嘟着嘴生闷气的苏雪晚挑眉道:“怎么?要留在这儿过夜?还是说...需要我这个伤患抱你上车?”
这个该死的傲娇毒舌男!
方才还虚弱得像个破布娃娃,这会儿倒又摆起架子来了。
苏雪晚气得牙痒痒,好歹她刚刚救了他一命,这人就不能说句人话吗?
她狠狠瞪了贺昀初一眼,最终还是气鼓鼓地钻进了车里。
这个时间点,独自留在这荒郊野外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银河。
达叔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这已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姑娘了。
要知道,能出现在贺昀初车上的异性,除了家人和必要的商业伙伴外,几乎屈指可数。
贺昀初有些不耐得扯了扯衣领,斜睨着她:雪黎小姐,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面试。苏雪晚别过脸,吐出两个硬邦邦的两个字。
“所以,这只是巧合?”贺昀初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怀疑。
“这么巧,上次是会所,这次是大马路。” 贺昀初掀了掀眼皮,“你是想告诉我,这不是故意为之的‘巧合’,而是缘分使然。”
“要不然呢。” 苏雪晚此刻心里委屈上头,扭头看向窗外,嘟囔着嘴巴不再理会他。
缘分?孽缘还差不多!这个念头同时在两人心头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