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迷雾,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着小小的救生艇,湿冷的空气钻进每个人的毛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咸腥与陈旧朽木混合的气味。孙阳紧握着那枚微微发烫的地脉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韩亮站在船头,双目微闭,手中那残破的青铜罗盘不再疯狂旋转,而是发出一种低沉的、几不可闻的嗡鸣,仿佛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共鸣。
刘胖子尝试用便携式探照灯照射前方,但光柱如同被无形的墙壁吞噬,只能照亮船头前方不足数米的海面,那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铅灰色,波澜不兴,死气沉沉。林夏留在岸上的支援信号也彻底中断,通讯器里只剩下单调的沙沙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这一叶孤舟,漂浮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里。
“这雾……不像自然形成的。”孙阳低声说,目光扫过仿佛凝固般的雾墙,“韩亮,你的罗盘有反应吗?”
韩亮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与凝重。“磁场混乱,但指向稳定了。我们正在接近‘那个地方’。”他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徐福东渡的真正目的地,是始皇陵秘密的延伸,也是所有谜团可能交汇的节点。他想起了家族代代相传的警告,关于海外仙山的传说,那并非福地洞天,而是充满了被遗忘的诅咒和扭曲长生的试验场。祖父的笔记里似乎也提到过只言片语,关于“海上有孤城,鬼市夜开门”,当时只当是志怪传说,如今想来,恐怕都暗指此地。
突然,孙阳手中的地脉石光芒大盛,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波动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仿佛春阳化雪,周围的浓雾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退却,不是被风吹散,更像是某种屏障被这股力量悄然瓦解。救生艇周围的能见度迅速扩大,铅灰色的海面也逐渐恢复了深蓝。
几乎就在迷雾彻底散尽的刹那,一座岛屿的轮廓清晰地出现在远方的海平面上。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与紫色,然而那光芒照射在岛屿上,却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岛屿的整体形状像一头匍匐在海面上的巨兽,山峦起伏的线条在逆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山顶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灰黑色云气,与周围绚烂的晚霞格格不入。
“就是那里……”刘胖子喃喃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曾挂着他从不离身的护身符,在陵墓逃亡时遗失了。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并非源于对未知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排斥感。“阳仔,我咋觉得……那地方不欢迎活人呢?”
孙阳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座岛。他体内的考古学家之魂在燃烧,催促他前去揭开隐藏千年的秘密,但理智却在疯狂敲响警钟。这座岛的出现太过突兀,太过诡异,仿佛是被那地脉石的力量从另一个时空“拉”到了现实。他想起了主墓室中徐福留下的竹简,那些关于“海外仙山”、“不死药”的记载,此刻都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但预想中的仙气缥缈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压迫感。
韩亮将罗盘小心收起,沉声道:“迷雾是屏障,也是警告。能布下此等手笔,岛上的东西,恐怕比陵墓里的更加棘手。”他看向孙阳和刘胖子,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寻宝,而是为了终结。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守住本心。”
救生艇随着海浪轻轻摇晃,向着那座笼罩在暮色与不祥中的孤岛缓缓驶去。海风带来岛上植被的气息,那是一种过于浓郁、近乎甜腻的草木清香,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身后的迷雾已然散尽,但前方的岛屿,却像一张巨大的、等待吞噬一切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