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城西的红旗纺织厂,或者说怀旧影视基地,在黑暗中如同一头蛰伏的、早已死去的巨兽骨架。锈迹斑斑的厂门歪斜地敞开着,仿佛巨兽咧开的无声大嘴。高耸的烟囱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废弃的厂房窗户大多破损,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窝,窥视着闯入者。
阿明开着那辆不起眼的旧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最终在距离厂区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荒草丛中熄火停下。
“只能开到这儿了,再近容易被发现。”阿明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那片死寂的黑暗,“这地方邪性得很,听说以前是乱葬岗,建了厂子也没压住,老出怪事。后来改成影视基地,拍过不少鬼片和恐怖剧,更是添油加醋,平时白天都没什么人敢深入,晚上更是……”他缩了缩脖子,没再说下去。
杨帆推门下车,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植物腐烂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怨念残留。这里的阴气确实极重,而且驳杂混乱,仿佛沉淀了太多不同时代的负面情绪。
他取出罗盘,注入一丝真气。罗盘指针先是混乱地摇摆了几下,似乎被周围浓郁的阴气干扰,但很快就稳定下来,坚定地指向厂区深处某个方向,只是指针的颤动带着一种异常的迟滞感,仿佛在粘稠的液体中移动。
“跟紧我,注意脚下,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奇怪的东西。”杨帆沉声嘱咐,率先迈步踏入那片废弃之地。
陈雪和阿明连忙跟上,陈雪手中紧紧攥着杨帆给的一张驱邪符,阿明则拿出一个强光手电,但又不敢开得太亮,只敢用微弱的光束扫视前方。
脚下是破碎的砖石和疯长的杂草,每一步都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大的迷宫,残破的机器设备在阴影中呈现出各种狰狞诡异的形状,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破损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年代久远的红色标语和后来影视剧组喷涂的诡异图案,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时空错乱的荒诞感。
越往里走,阴气越重,温度也似乎更低了些。陈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能感觉到周围有无形的、冰冷的东西在流动,在窥视。阿明更是脸色发白,嘴里不停默念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辟邪口诀。
杨帆面色不变,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灵觉全力展开。罗盘的指引越来越清晰,指向厂区最深处一个相对独立的、由旧仓库改造而成的区域。那里据说被某个剧组长期租用,搭建了不少用于拍摄灵异题材的内景。
穿过一片堆满废弃布景和道具的空地,一个孤零零的、外表破旧不堪的棚屋出现在三人面前。这棚屋是用旧仓库的一部分隔出来的,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红砖,屋顶铺着残破的石棉瓦,一扇歪斜的木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而杨帆手中的罗盘,指针正死死地指向这间棚屋,颤动得异常激烈,甚至发出轻微的嗡鸣!一股与音乐盒上同源,但更加浓郁、更加活跃的邪术气息,正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就是这里了。”杨帆停下脚步,目光凝重。
阿明用手电光小心翼翼地往门缝里照了照,只能看到里面堆放着一些模糊的、形状奇怪的影子,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灰尘。“这……这好像是个拍巫术戏用的棚子,我听说有个叫《降头》的网剧在这里取过景……”
杨帆示意他关掉手电。在绝对的黑暗中,他运转望气术,双眸适应了微弱的光线后,更能看清本质。
棚屋周围的气场极其异常。浓郁的阴气被某种力量强行汇聚于此,却又被束缚在棚屋周围,形成了一种不自然的平衡。棚屋本身,就像一个不断散发着邪异波动的源头。
他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霉味和奇异腥甜的气息涌出。棚屋内部空间不大,布置得如同一个东南亚风格的邪术法坛。墙壁上挂着一些色彩鲜艳、图案诡异的布幔,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扭曲的符文;地上散落着一些风干的草药、古怪的矿石和不知名动物的骨骼;角落的一个破旧木桌上,摆放着几个陶罐,罐口被封着,上面贴着黄色的符纸,但符文的画法与道家正统截然不同,充满了邪戾之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棚屋中央的一个石头垒砌的简易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尊黑漆漆的、面目狰狞的不知名神像,神像前有几个小碗,里面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凝固物,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整个场景,与其说是影视布景,不如说是一个真正被使用过的、进行邪术仪式的场所!那些道具,大多蕴含着微弱的邪性能量!
“我的妈呀……这哪是拍戏,这根本就是……”阿明声音发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雪也感到一阵恶心和头晕,这里的气息让她非常不适。
杨帆走到祭坛前,仔细观察。罗盘对这里的反应最为强烈。他注意到,在祭坛的背面,墙壁上镶嵌着一块不起眼的、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与音乐盒内部感应到的同源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肉眼难见的乌光。
这就是炼制和激活那些邪术媒介的核心阵法节点之一!
就在这时,祭坛上那尊狰狞的神像,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有红光一闪而逝!
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头摩擦的声音,突然从棚屋的某个阴暗角落响起。
阿明吓得差点跳起来,手电筒“啪”一声掉在地上,光束乱晃。
陈雪猛地抓住杨帆的胳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杨帆霍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