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的风暴尚未完全平息,压抑的气氛笼罩着相府。柳姨娘被陆文渊严词申饬,夺了部分管家权,暂时禁足反省。虽然陆文渊为了相府颜面,并未将贪墨之事公开,但府中上下皆是耳目灵通之辈,谁不知道柳姨娘此番栽了个大跟头,连带着她那位表亲王富也被京兆尹抓去问话,生死未卜。
玉尘院这几日却难得安宁。严嬷嬷坐镇,规矩森严,下人们经过时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萧墨珩(陆雪瑶身)乐得清静,正盘算着如何趁柳姨娘势弱,进一步追查嫁妆的其他部分,或是寻找机会接触外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萧墨珩(陆雪瑶身)刚用完一碗严嬷嬷盯着熬制的补血药膳,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思索着如何利用陆雪瑶这层身份,悄无声息地往王府或军中传递些消息,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让我进去!我要见姐姐!”一个娇纵而尖锐的声音响起,正是陆芊芊。
秋月守在门口,为难地阻拦:“二小姐,大小姐身子还未大好,需要静养,严嬷嬷吩咐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狗奴才!你也敢拦我?!”陆芊芊怒气冲冲地骂道,“我关心姐姐,过来探望,谁敢说个不字?滚开!”
她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母亲被禁足,管家权被分,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往日巴结她的下人如今都躲着走。这一切,她都归咎于陆雪瑶!若不是这个贱人引来了严嬷嬷,若不是她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母亲怎么会失势?
她不敢去惹严嬷嬷,便将所有怒火都对准了“病弱”的陆雪瑶。
秋月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萧墨珩(陆雪瑶身)在屋内听得真切,眼中寒光一闪。他本不欲理会这种蠢货,但人家打上门来,他若退缩,岂不是堕了他萧墨珩的威名?何况,他现在是“陆雪瑶”,太过软弱,反而引人怀疑。
“秋月,让二妹妹进来吧。”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陆芊芊闻言,一把推开秋月,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几日不见,陆芊芊憔悴了些许,眼底带着乌青,显然没睡好。但她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是那华丽的衣裙和精致的首饰,此刻在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她一进门,就看到“陆雪瑶”安然地坐在窗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姿态从容,哪有半分病弱的模样?尤其是那份气定神闲,更是刺痛了陆芊芊的眼!
“陆雪瑶!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陆芊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是不是你在父亲面前污蔑我娘?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娘辛辛苦苦打理家业,养着你这个废物,你竟敢反咬一口!”
萧墨珩(陆雪瑶身)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充满了不屑与漠然。
“二妹妹此言差矣。”他语气平淡无波,“姨娘掌家,劳苦功高,父亲自有明断。至于我,不过是卧病在床,连门都出不去,如何能污蔑姨娘?妹妹若是心中不平,该去问父亲,或是……问问那位如今在京兆尹大牢里的王富管事?”
他轻描淡写,直接将王富点了出来。
陆芊芊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她没想到“陆雪瑶”竟然如此直接地提起王富!她……她怎么敢?!她知道了多少?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王富李富,我不认识!”陆芊芊色厉内荏地否认,眼神却慌乱地闪烁。
“哦?不认识吗?”萧墨珩(陆雪瑶身)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妹妹方才口口声声说姨娘‘辛辛苦苦打理家业’,想必对家中田庄铺面的收益了如指掌了?不如妹妹跟我说说,母亲留下的锦绣庄,近三年收益几何?为何账面上逐年递减,而庄头王富却能在如意赌坊一掷千金?”
他每问一句,陆芊芊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具体账目,她哪里清楚?她只知道母亲给了她大把的银钱花销,却从不过问来源。
“我……我怎知这些!那是母亲……是姨娘在打理!”陆芊芊慌乱地辩解。
“既然妹妹不知,那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污蔑?”萧墨珩(陆雪瑶身)步步紧逼,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莫非妹妹觉得,父亲查明真相,是受了我的蒙蔽?还是觉得,父亲老糊涂了,是非不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陆芊芊吓得魂飞魄散!诽谤嫡姐,质疑父亲,哪一条她都担待不起!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陆芊芊尖声叫道,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徒劳地重复,“你就是嫉妒!嫉妒父亲和母亲疼我!嫉妒我比你过得好!”
萧墨珩(陆雪瑶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冰冷,带着无尽的嘲讽。
“嫉妒你?”他站起身,虽然比陆芊芊略矮一些,但那通身的气度却仿佛在俯视她,“嫉妒你有一个贪墨原配嫁妆、被父亲禁足的娘亲?还是嫉妒你如今在府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处境?”
他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一刀刀扎在陆芊芊最痛的地方。
“陆雪瑶!我跟你拼了!”陆芊芊彻底失去理智,尖叫着扑了上来,伸出涂着蔻丹的指甲,就要往“陆雪瑶”脸上抓去!
她惯常用这招对付原主,每次都能让对方狼狈不堪。
然而,她面对的不再是那个怯懦的陆雪瑶。
就在陆芊芊扑上来的瞬间,萧墨珩(陆雪瑶身)眼神一厉,脚下看似不经意地一错,身子微微一侧——
“哎呀!”
陆芊芊只觉得一股巧劲引着她向前,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收势不住,惊叫着向前扑去!
“砰!”
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额头撞在坚硬的桌角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疼得她眼冒金星,涕泪横流。
而萧墨珩(陆雪瑶身)早已退开两步,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袖,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二妹妹这是做什么?”他故作惊讶,语气带着一丝无辜,“就算心中愧疚,也无须行此大礼。若是摔坏了,父亲和姨娘……哦,姨娘还在禁足,怕是更要心疼了。”
陆芊芊趴在地上,额头痛,身上痛,心里更是屈辱到了极点!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还是在她最看不起的陆雪瑶面前!
“你……你……”她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指着萧墨珩(陆雪瑶身),浑身哆嗦。
这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严嬷嬷。她沉着脸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心中明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二小姐,您这是何故?大小姐病体未愈,需要静养,您若无事,还请回吧。”
陆芊芊看到严嬷嬷,更是又怕又恨,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讨不到好了。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狼狈地爬起来,捂着额头的包,恶狠狠地瞪了“陆雪瑶”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陆雪瑶,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撂下一句狠话,哭着跑了出去。
萧墨珩(陆雪瑶身)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冷。
不会放过我?呵,本王等着。
他转头对严嬷嬷道:“嬷嬷,看来这院子,还是不太清净。”
严嬷嬷会意,躬身道:“老奴明白,会再加派人手,绝不会让闲杂人等惊扰大小姐静养。”
经此一闹,陆芊芊在府中更是颜面扫地。而萧墨珩(陆雪瑶身)借力打力、凌厉反击的名声,也在下人中间悄悄传开。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位沉寂多年的大小姐,是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