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寒风卷过荒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废弃的风鸣塔矗立在黑暗中,塔身破损,如同一具沉默的骷髅。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着厚重的斗篷,帽檐压低,踏着枯草,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塔下。正是萧墨珩(陆雪瑶身)。他抬头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塔身,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掉落的木门,走了进去。
塔内灰尘遍布,蛛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月光从破损的窗洞透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他刚踏入一层,一个低沉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
“上来。”
萧墨珩(陆雪瑶身)瞳孔微缩,这声音……是他的!却由另一个灵魂操控着!他压下心头的暴戾,循着吱嘎作响的木楼梯,一步步走上塔顶。
塔顶视野开阔,寒风更是凛冽。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背对着他,倚靠在残破的栏杆旁,身形依旧挺拔,却难掩那份由内而外透出的虚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正是陆雪瑶(萧墨珩身)。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一瞬间,塔顶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墨珩(陆雪瑶身)看着那张属于自己、却苍白脆弱、眼神复杂(混合着审视、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脸,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席卷全身。他从未以这种视角“看”过自己。
陆雪瑶(萧墨珩身)则看着对面斗篷下露出的、属于“自己”的那张清丽面容,此刻却布满了冰霜与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凌厉审视。她心中同样震撼,这就是别人眼中的“陆雪瑶”吗?在萧墨珩灵魂的入驻下,竟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气质。
“果然是你。”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重叠,语气却截然不同——一个冰冷确认,一个带着压抑的怒意。
短暂的沉默后,萧墨珩(陆雪瑶身)率先打破沉寂,他扯下斗篷帽子,露出完整的面容,声音带着讥讽:“本王的身体,你用着可还顺手?”那“本王”二字,从他如今这副少女躯体中吐出,显得格外怪异。
陆雪瑶(萧墨珩身)并未动怒,只是微微蹙眉,这动作在她(他)如今这张冷峻的脸上做出,显得有些违和。“殿下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这具身体,在丞相府活得并不容易。”她语气平静,直接点明要害。
“少废话!”萧墨珩(陆雪瑶身)不耐道,“如何换回来?”
“不知。”陆雪瑶(萧墨珩身)回答得干脆利落,“宫宴那日,你妹妹泼汤,我察觉有异,随后便在此处醒来。缘由、解法,一概不知。”
萧墨珩(陆雪瑶身)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骇人,他向前逼近一步,属于少女的清越嗓音此刻压得极低,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一概不知?那你约本王前来,是为何故?戏耍于本王?”
随着他逼近的动作,陆雪瑶(萧墨珩身)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重伤的身体本能地绷紧,胸口伤处传来尖锐的刺痛,让她脸色更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强行站稳,并未后退,目光迎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本该属于她的明眸。
“戏耍?”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属于萧墨珩的、冰冷而略带嘲讽的笑意,“殿下以为,我如今这般模样,有心情戏耍于人?”她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这具连站立都勉强的躯体,“我约殿下前来,只因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也是我们共同的困境。”
寒风穿过破败的塔窗,发出呜咽之声,卷动着两人的衣袂。玄色王袍与素色斗篷在昏暗中对比鲜明。
“共同的困境?”萧墨珩(陆雪瑶身)冷笑,“本王看你在这具身体里,倒是颇能发号施令。”
“若非强撑,殿下这具身体早已是一具尸体。”陆雪瑶(萧墨珩身)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毒性虽暂缓,但脏腑受损,经脉郁结,旧伤迭加新创,若非宫中秘药和凌风他们用内力强行吊着,根本撑不到现在。而殿下,”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对面的“自己”,“你在玉尘院,又能撑多久?柳姨娘母女,会放过这个彻底除掉‘陆雪瑶’的机会吗?”
萧墨珩(陆雪瑶身)眼神微动,他自然清楚丞相府后宅的龌龊。这几日,若非他气势慑人,加上柳姨娘暂时摸不清状况,只怕暗算早已上门。这具身体,太弱了,弱到让他感到窒息。
看到对方神色变化,陆雪瑶(萧墨珩身)知道说中了要害,继续道:“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死,我未必能活;我亡,你的身体同样会彻底崩毁。寻找换回之法非一日之功,在此之前,我们至少需要先活下去。”
“所以?”萧墨珩(陆雪瑶身)语气稍缓,但依旧冰冷。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在找到解决方法前,维持现状是必要的。
“所以,我们需要合作。”陆雪瑶(萧墨珩身)直视着他,提出了核心意图,“互通消息,互相掩护,至少在外人看来,‘萧墨珩’不能轻易倒下,‘陆雪瑶’也不能莫名消失或死亡。”
萧墨珩(陆雪瑶身)沉默片刻,脑中飞速权衡。合作?与一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女人?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屈辱。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理智的选择。他需要借助“摄政王”的势力来保护这具身体,并调查灵魂互换的缘由;而对方,显然也需要“陆雪瑶”这个身份作为掩护,避免引起更大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