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闲就摇醒了还在嘟囔着“凉凉的,甜甜的”的宝儿。昨晚那月下异象让他后半夜根本没睡踏实,总觉得林子深处有眼睛盯着。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胡乱收拾了一下,踩灭篝火余烬,拉着迷迷瞪瞪的宝儿,按照地图指示,沿着干河沟继续往左走。
走了约莫一两个时辰,太阳升高了些,林子渐渐稀疏,脚下隐约出现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痕迹。看来那老樵夫指的路没错。
林闲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耳朵竖着,眼观六路。
就在这时,前方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哭喊和呵斥,还有马匹不安的嘶鸣。
林闲脚步猛地一顿,心脏瞬间提了起来。他一把拉住宝儿,闪到路边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前方小路转弯处,景象一片狼藉。几辆运货的骡车歪倒在路边,货物散落一地。十来个穿着杂乱、手持钢刀棍棒的大汉,正围着一伙看起来是行商的人。商队里有男有女,此刻都吓得面无人色,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一个像是领头的老者正在对一个脸上带疤的山贼头目作揖哀求,声音发颤。
“好汉爷,行行好,这些货您拿走,就饶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吧……”
那刀疤脸山贼一脚踹翻一个箱子,里面的布匹散落开来,他狞笑着:“饶命?老子们在这野猪岭蹲了几天了,就等着你们这帮肥羊!货要,钱也要!识相点自己交出来,不然……”他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钢刀。
野猪岭?林闲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和老樵夫地图上标的“野猪沟”就差一个字!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张皮纸。
“哥哥,是坏人!”宝儿也看到了那边的景象,小拳头一下子攥紧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们在欺负人!宝儿去……”
“嘘——!”
林闲魂都快吓飞了,猛地捂住宝儿的嘴,把她死死按在树后,心脏咚咚咚擂鼓一样响,“小祖宗!你别出声!别动!”
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那伙山贼一看就不好惹,个个凶神恶煞,手里都有家伙,人数还多!他们爷俩上去够人家塞牙缝吗?送人头吗?
“唔唔……”
宝儿在他怀里挣扎,小身子扭动着,显然对哥哥阻止她“行侠仗义”很不满,眼睛还死死瞪着山贼的方向。
“听话!宝儿!听哥哥话!”林闲压低了声音,急得喉咙发干,“那些坏人太多了!我们打不过!上去会被打死的!你忘了哥哥说的?安全第一!保命最重要!”
他现在无比庆幸【灵犀预警】没响,说明山贼的注意力全在商队身上,还没发现他们。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他们欺负人……”
宝儿掰开他一点手指缝,小声抗议,语气里带着委屈和不理解。在她简单的世界里,坏人就要被打。
“欺负人也轮不到我们管!”林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咱们自身都难保了!你看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刀!你……你那点小劲儿,打晕条鱼还行,打不过他们的!”
他一边死死按住躁动的宝儿,一边紧张地观察那边。山贼已经开始粗暴地搜刮商队成员身上的财物,哭喊声和呵骂声更响了。有个年轻伙计似乎想反抗,被一个山贼一棍子砸在背上,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
林闲看得头皮发麻,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现在只求这伙煞星赶紧抢完走人。
“哥哥你放开!宝儿能打!宝儿……”宝儿还在挣扎,小短腿乱蹬。
“能打个屁!”林闲又急又气,手上更用力了,“你再闹!再闹以后都没烤鱼吃了!也没饼子了!饿肚子!”
食物威胁暂时起了点作用,宝儿挣扎的幅度小了点,但小嘴瘪着,眼圈都红了,显然觉得哥哥又怂又不讲道理。
林闲心里也憋屈。他难道不想当英雄吗?可他拿什么当?拿头当吗?他死了,宝儿怎么办?这鬼世界,活下去才是硬道理!路见不平?那得先有那个实力!
那边的抢劫接近尾声,山贼们把值钱的东西打包好,驮在抢来的马匹上。刀疤脸似乎对收获还算满意,骂骂咧咧地又踹了那商队领头一脚。
“行了,算你们识相,爷今天心情好,留你们条狗命!滚吧!”
商队的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扶起受伤的同伴,也顾不上散落的货物了,踉踉跄跄地往来的方向逃。
山贼们则哄笑着,牵着马,扛着包裹,朝着林闲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他们显然也要沿着这条小路继续走。
林闲心脏骤停,赶紧抱着宝儿缩回树后,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疯狂祈祷:别过来别过来别往这边看……
脚步声、谈笑声、马匹的响鼻声越来越近。
“妈的,这次油水不错,够快活一阵子了!”
“可惜没个小娘们玩玩……”
“急什么,到了野猪沟,让帮主给你们找乐子!”
野猪沟!他们要去野猪沟!林闲头皮发炸,那老樵夫指的路,果然通向贼窝!
他死死捂着宝儿的嘴,自己能感觉到宝儿身体绷得紧紧的,似乎还在生气。
山贼的队伍从他们藏身的大树前不远处经过,最近的一个,几乎就差着几步远,林闲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汗臭和血腥味。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都僵住了,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终于,脚步声渐渐远去,谈笑声也慢慢变小。
林闲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彻底听不见任何动静,才敢慢慢探出头,确认山贼真的走远了。
他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后背冰凉,全是冷汗。
他松开捂着宝儿的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宝儿立刻扭过头,气鼓鼓地瞪着他,小脸上满是委屈和愤怒:“哥哥是胆小鬼!大坏蛋!见死不救!”
林闲看着宝儿那清澈又带着谴责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有点发涩。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这个世界有多危险,想说自己有多不容易,但最后只是疲惫地抹了把脸。
“对,哥哥是胆小鬼。”他声音有点沙哑,“哥哥只想带着宝儿好好活下去。”
他拉起还在生闷气的宝儿,走出藏身之处。看着商队逃跑时散落一地的零星货物和那滩隐约的血迹,他心里更沉了。
野猪沟,山贼,老樵夫的地图……
他拿出地图,目光再次落在那几个不起眼的小叉子上。之前以为是警示,现在看,那位置……会不会是山贼哨卡或者埋伏点的标记?
那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他把地图攥紧,拉着还在撅嘴的宝儿,脚步加快。
不能沿着大路走了,得想办法绕开。可这荒山野岭,怎么绕?
他目光扫过路边深深的草丛和密林。
而就在他们刚才藏身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里,一双冰冷的眼睛,缓缓收回了目光,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干,像幽灵一样,朝着山贼离开的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