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驶入苏黎世老城区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半。虞清窈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车内的暖气与厉墨琛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安神效果。
困了就睡会儿。厉墨琛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还有二十分钟才到酒店。
虞清窈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用，我没事...
话音未落，车子转过一个急弯，惯性让她不受控制地歪向一侧。预期的撞击感没有到来——她的额头抵在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物体上。
厉墨琛的肩。
这个认知让虞清窈瞬间清醒了大半，她慌忙想要直起身子，却感到一只大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发顶。
别动。厉墨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就这样休息一会儿。
虞清窈僵住了。她的脸颊几乎贴着男人的颈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稳健而有力。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领口淡淡的须后水气息，混合着一丝方才战斗后的汗水味道，莫名地令人安心。
我...我不困。她小声抗议，身体却诚实地没有挪开。
厉墨琛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通过相贴的部位传来：说谎。你的心跳频率比平时快了15%，呼吸节奏也变了。
虞清窈耳根发热：你连这都能计算出来？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厉墨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包括你紧张时会不自觉地咬左下唇，思考问题时右手指尖会轻敲桌面，还有...
够了。虞清窈打断他，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如此自然地讲出这种话？五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令人脸红的话语。
车子驶过一段不平的路面，轻微颠簸中，虞清窈的额头在他肩上蹭了蹭。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了一下。
抱歉。她小声说，终于撑起身体坐直，却意外发现厉墨琛的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色。
这个发现奇妙地缓解了她的尴尬。原来这个看似掌控一切的男人，也会因为这样简单的接触而紧张？
看什么？厉墨琛目视前方，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如果忽略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的话。
虞清窈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原来厉总也会害羞？
方向盘上的手指收紧了一瞬，厉墨琛侧头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热度让虞清窈瞬间后悔了自己的挑衅。
虞清窈。他缓缓念出她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像在舌尖上滚过一遍，不要挑战一个饿了五年的男人的自制力。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虞清窈头上，她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道路，脸颊烧得发烫。
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虞清窈假装对窗外的街景产生了浓厚兴趣，实则透过玻璃的反光偷偷观察着厉墨琛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
不知何时，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虞清窈的意识开始飘远，眼皮越来越沉。她隐约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有人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为她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睡吧。厉墨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守着你。
这句话成了她坠入梦乡前的最后记忆。
虞清窈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湿透地站在酒店走廊里，面前是那扇改变她命运的门。但这一次，当她推开门，看到的不是预料中的场景——房间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的厉墨琛，另一个...竟然是傅煜城！
样本拿到了吗？梦中的傅煜城问道。
厉墨琛背对着她，声音冰冷：蝴蝶项目的实验数据我会亲自交给老爷子，不劳你费心。
别装了。傅煜城冷笑，我们都知道你接近那个虞家大小姐是为了什么。她的基因序列是...
梦境突然扭曲，虞清窈感到一阵强烈的坠落感，猛地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酒店套房熟悉的天花板，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窗外，苏黎世的晨光刚刚爬上地平线。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虞清窈转头，看到厉墨琛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蓝光。
几点了？虞清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上五点四十。厉墨琛合上电脑，走到床边坐下，你睡了六个小时。
虞清窈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是外套和鞋子被脱掉了。一想到是厉墨琛帮她脱的，耳根又开始发烫。
你...一直在这里？
厉墨琛点头：陈锋汇报医院那边一切正常，星星睡得很好。他顿了顿，你做噩梦了？
虞清窈犹豫了一下：我梦到了五年前...但有些细节很奇怪。她看向厉墨琛，梦里你和傅煜城在谈论什么蝴蝶项目，还提到了我的...基因序列？
厉墨琛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眼下因噩梦而出的冷汗：那只是个梦。
但他的眼神告诉虞清窈，事情没那么简单。
厉墨琛。她抓住他的手腕，五年前那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酒店？真的只是巧合吗？
房间陷入沉默。厉墨琛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轻叹一口气：不是巧合。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房间里的人是你。
这个回答像一块石头压在虞清窈胸口：所以...你是冲着别人去的？
我是去拦截一份机密文件。厉墨琛的声音低沉，傅煜城和我叔叔一直在合作一个叫蝴蝶项目的基因实验，我需要证据。
虞清窈的心跳加速：那...那天晚上...
我没想到会遇见你。厉墨琛的手反握住她的，十指相扣，更没想到那会成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
这句告白来得如此突然，虞清窈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应该生气吗？为这场看似偶然实则刻意的相遇？但五年的时光和星星的存在，又让她无法真正怨恨眼前这个男人。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最终说道，轻轻抽回了手。
厉墨琛没有强求，只是站起身：我理解。现在，你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我们去医院。星星的骨髓穿刺安排在九点。
他总能这样，在最紧张的时刻给她空间，又在她需要方向时给出明确的指引。虞清窈点点头，看着厉墨琛走向门口。
厉墨琛。在他开门前，她突然叫住他，昨晚...你是怎么把我从车上抱到房间的？
酒店走廊的监控可不是摆设，更何况她还睡得那么沉。
厉墨琛回头，嘴角勾起一抹罕见的调皮笑容：你猜？
门关上了，留下虞清窈一个人坐在床上，脸颊发烫。她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虞星昼。
「妈咪！爹地抱你进酒店的样子好帅啊！我都截图啦！不乖乖和爹地和好我就把照片发给外公看！(????)」
随消息附带的是一张明显截取自监控画面的照片：厉墨琛横抱着熟睡的她，小心翼翼地穿过酒店大堂，眼神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屏幕。
虞清窈把手机扔到一边，将发烫的脸埋进掌心。这个小叛徒！什么时候黑进酒店监控系统的？
浴室的水声响起，虞清窈站在花洒下，让热水冲走一夜的疲惫和混乱的思绪。镜子很快被蒸汽模糊，但她依然能看到自己脖子上那个若隐若现的蓝色印记——和星星一模一样的基因标记。
这个标记，五年前那个雨夜，厉墨琛和傅煜城提到的蝴蝶项目...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她尚不能完全看清的真相。
擦干身体，虞清窈换上干净的衣服，发现厉墨琛已经贴心地让人送来了早餐——热腾腾的可颂和咖啡，还有一张便条：「我在楼下等你。不用急，星星还没醒。」
便条背面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星星，明显是模仿儿子的笔迹。这个小小的举动让虞清窈心头一暖。她无法想象堂堂厉氏总裁会为了逗她开心而做这种幼稚的事。
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虞清窈愣住了——恰到好处的甜度和奶量，正是她喜欢的口味。五年了，他竟然还记得。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陈锋的消息：「虞小姐，安全屋那边有突破。虞梦窈交代傅煜城正在调查您母亲当年的研究资料，特别是关于基因标记的部分。」
虞清窈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她母亲生前是着名的遗传学研究员，在一次实验室事故中不幸离世，那时虞清窈才十二岁。如果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快速回复：「我知道了。加强星星的安保，我马上到医院。」
走出酒店电梯，虞清窈一眼就看到了大堂里等候的厉墨琛。他正低头查看手机，侧脸在晨光中如同雕塑般完美。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抬头望来，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瞬间染上温度。
在这一刻，虞清窈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五年前相遇的真相如何，无论蝴蝶项目背后隐藏着什么，她都无法再欺骗自己了——她对厉墨琛的感情，从未真正消失过。
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开始相信，或许厉墨琛对她的执着，也不仅仅是因为星星的存在。
准备好了吗？厉墨琛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
虞清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们，至少此刻，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迈巴赫驶向医院的方向，朝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与此同时，苏黎世某高级公寓内，傅煜城狠狠将酒杯砸向墙壁！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跪在地上的手下怒吼，连个女人和孩子都抓不住！
老板，厉墨琛的防备太严密了，我们的人刚接近医院就被发现了...
闭嘴！傅煜城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拿到那个孩子的基因样本！还有，虞清窈母亲的资料查得怎么样了？
手下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个文件夹：刚传回来的消息，她母亲林教授确实参与了早期的蝴蝶项目，而且...似乎留下了一部分加密的研究笔记。
傅煜城的眼睛亮了起来：找到那些笔记！不惜一切代价！
等手下退下，傅煜城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医院的轮廓，露出阴冷的笑容：虞清窈，你以为厉墨琛真的在乎你吗？他和你一样，只是蝴蝶项目的实验品罢了...